-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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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林之洋船只方才收口，忽聽有人喊叫救命。唐敖連忙出艙，原來岸旁攏著一只極大漁船，因命水手將船攏靠漁船之旁。多九公、林之洋也都過來。只見漁船上站著一個少年女子，揮身水濕，生得齒白唇紅，極其美貌。頭上束著青絀包頭，身上披著一件皮衣，內(nèi)穿一件銀紅小襖，腰中系著絲絳，下面套著-條皮褲，胸前斜插一口寶劍，絲絳上掛著一個小小口袋，項上扣著一條草繩，拴在船桅上。旁邊立著一個漁翁、漁婆。三人看了，不解何意。
唐敖道：“請教漁翁這個女子是你何人？為何把他扣在船上？你是何方人氏？此處是何地名？”漁翁道：“此系君子國境內(nèi)。小子乃青邸國人，專以打魚為業(yè)。素知此處庶民，都是正人君子，所以不肯攻其不備，暗下毒手取魚，歷來產(chǎn)魚其多，所以小子時常來此打魚。此番局運不好，來了數(shù)日，竟未網(wǎng)著大魚。今日正在煩惱，恰好網(wǎng)著這個女子。將來回去多賣幾貫錢，也不枉辛苦一場。誰知這女子只管求我放他。不瞞三位客人說，我從數(shù)百里到此，吃了若干辛苦，花了許多盤費，若將落在網(wǎng)的仍舊放去，小子只好喝風(fēng)了。”唐敖向女子道：
“你是何方人氏？為何這樣打扮？還是失足落水，還是有意輕生？快把實情講來，以便設(shè)法救你。”女子聽了，滿眼垂淚道：“婢子即本地君子國人氏，家住水仙村�，F(xiàn)年十四歲，幼讀詩書。雙親廉禮，曾任上大夫之職。三年前，鄰邦被兵，遣使求救，國主因念鄰國之誼，發(fā)兵救應(yīng)，命我父參謀軍機。不意至彼失算，誤入重地，兵馬折損；以致發(fā)遣選戍，死于異鄉(xiāng)。家產(chǎn)因此耗散，仆婢亦皆流亡。母親良氏，素有陰虛之癥，服藥即吐，惟以海參煮食，始能稍安。此物本國無人貨賣，向來買自鄰邦。自從父親獲罪，母病又發(fā)，點金無術(shù)，惟有焦愁。后聞比物產(chǎn)自大海，如熟水性，入�？扇�。婢子因思：人生同一血肉之軀，他人既能熟諳水性，將身入海，我亦人身，何以不能？因置大缸一口，內(nèi)中貯水，日日伏在其中，習(xí)其水性，久而久之，竟能在水一日之久。得了此技，隨即入海取參，母病始能脫體。今因母病又來取參，不意忽遭羅網(wǎng)。婢子一身如同篙草；上有寡母，無人侍奉。惟求大德拯救，倘得重見母面，來生當(dāng)變?nèi)R，以報大恩！”說著，不覺放聲慟哭。唐敖聽罷，甚覺詫異道：
“女子且慢傷悲。剛才你說幼讀詩書，自然該會寫字了？”女子聽了，連連點頭。唐敖因命水手把紙筆取來，送至女子面前道：“小姐請把名姓寫來賜我一看。”女子提筆在手，略想一想，匆匆寫了幾字。水手拿來，唐敖接過，原來是首七言絕句：
不是波臣暫水居，競同涸鮒困行車。愿開一面仁人網(wǎng)，可念兒魚是孝魚。詩后寫著：“君子國水仙村虎口難女廉錦楓和淚拜題。”唐敖看罷，忖道：“剛才我因此女話語過于離奇，所以教他寫幾個字，試他可真讀書，誰知他不假思索，舉筆成文�？梢娙⒎钅福⒎翘撗�。真可算得才德兼全！”因向漁翁道：“據(jù)這詩句看來，此女實是千金小姐。我今給你十貫酒資，你也發(fā)個善心，把這小姐放了，積些陰功。”林之洋道：“你果放了，以后包你網(wǎng)不虛發(fā)，生意興隆。”漁翁搖頭道：“我得這股財氣，后半世全要指他過日，豈是十貫錢就能放的。奉勸客人何必管這閑事。”多九公不悅道：“我們好意出錢給你，為何倒說不必管閑事？難道好好千金小姐，落在網(wǎng)里，就由你主張么？”林之洋道：“俺對你說，魚落網(wǎng)里由你做主，如今他是人，不是魚，你莫眼瞎認(rèn)差了！休教俺們莫管閑事，你也莫想分文！你不放這女子，俺偏要你放，俺就跟著你，看你把他怎樣！”說罷，將身一縱，跳過船去。那個漁婆大哭大喊道：“青天白日，你的這些強盜敢來打劫！我將老命拼了罷！”登時就要跳過船來，眾水手連忙攔住。唐敖道：“漁翁，你究竟須得幾貫錢方肯放這小姐？”漁翁道：
“多也不要。只須百金，也就夠了。”唐敖進艙，即取一百銀子，付給漁翁。漁翁把銀收過，這才解去草繩。廉錦楓同林之洋走過大船，除去皮農(nóng)皮褲，就在船頭向唐敖拜謝，問了三人名形。漁船隨即開去。唐敖道：“請問小姐，貴府離此多遠(yuǎn)？”廉錦楓道：“婢子住在前面水仙村，此去不過數(shù)里。村內(nèi)向來水仙花最盛，所以以此為名。”唐敖道：“離此既近，我們就送小姐回去。”廉錦楓道：“婢子剛才所取之參，都被漁翁拿去。我家雖然臨海，彼處水淺，無處可取。婢子意欲就此下去，再取幾條，帶回奉母。不知恩人可肯稍等片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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