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縱馬追著落日直到草甸西端,在懸崖前勒馬停住,提氣向著遠(yuǎn)方發(fā)出一聲長嘯。清脆的嘯聲在山谷中不停地回蕩,她笑著回頭問封君揚:“你要不要試一試策馬奔馳的滋味?”
她問完不等他回答,手摁著馬鞍一躍而起,凌空翻了個身落在他身后,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比一比,看咱們兩個誰的馬術(shù)更好!”
封君揚被她激起好勝之心,雙腳踩上馬鐙,撥轉(zhuǎn)馬頭一抖韁繩策馬向著來時的方向沖了過去。她的笑聲在他身后響起,銀鈴般灑落了一路。他忽覺得人生若是能有這樣一個女子相知相伴,縱馬奔馳,快意恩仇,也足夠了。
停下時,封君揚在辰年的詫異與驚愕之中回過身去,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呼吸急促,唇瓣滾燙,溫柔中帶著他強硬的氣息迎面撲來,一瞬間就將她的靈臺燒得火熱。
辰年整個人已是傻住,一雙妙目睜得溜圓,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心中冒上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他垂下的睫毛真濃真長,可是真好看。
他無奈地低低嘆息了一聲,低語:“閉眼。”
辰年愣了一愣,急忙緊緊閉上了眼。封君揚卻是忍不住失笑,離開她的唇瓣,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低聲調(diào)笑道:“哪里來的這么笨的丫頭?”
辰年后知后覺,臉這才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仿若火燒,與她身后紅滿天的晚霞相映照,美得教人目眩。封君揚深深吸了口氣才能攝住心神,強迫自己回過身去不再看她,可嘴角彎上的笑容卻怎么也放不下來。
辰年此刻才覺得羞澀難當(dāng),一急之下竟然從馬背上躍了下來,轉(zhuǎn)身低著頭往西猛走。封君揚一怔,嘴角上的笑意更多了幾分,也不說話,只撥轉(zhuǎn)了馬頭默默跟在她后面。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快要到山邊路口時就聽得有叮當(dāng)悅耳的鈴聲從山下傳來,又聽得一個女子說道:“聽那嘯聲就是從上面發(fā)出的,應(yīng)是有人在此。”
另有一男子答道:“上去看看便知有沒有人在了。”
辰年立時停下了步子,回身去看封君揚。封君揚也下了馬,牽著韁繩走到辰年身邊,低聲道:“先看看情形再說。”
辰年點頭,兩人并肩立于山口。片刻后就見有兩騎不緊不慢地從路口繞了過來,馬上一男一女,都是三十許年紀(jì),一身利落的勁裝打扮。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腰間佩一柄長劍。女子鞍旁掛的卻是把古刀,眉目之間英氣逼人,其氣勢竟不輸男子分毫。
那二人轉(zhuǎn)過山口也看到了封君揚與辰年兩個。男子略略收韁,和身旁的女子對視一眼,下得馬來上前向著封君揚拱手問道:“請問,剛才可是閣下發(fā)出的嘯聲?”
封君揚還未答話,那男子身邊的女子卻是先笑了,說道:“大哥,剛才那嘯聲清脆明亮,分明是個女子發(fā)出的,你問錯人啦。”
那男子聞言面色一紅,頗有些尷尬之色,卻并未生氣,只轉(zhuǎn)過身頗有些無奈地看馬上那女子。
辰年見狀便向前走了一步,朗聲答道:“剛才正是我在玩鬧,倒讓兩位見笑了。”
那女子見她長得嬌俏可人,又喜她言語爽快,便也翻身從馬上下來,牽著馬幾步走到近前,看一眼沉默不語的封君揚,卻是笑著問辰年道:“兩位這是打算下山?”
辰年轉(zhuǎn)頭看封君揚,回答道:“是。”
“眼下天色漸黑,兩位不如聽我一言,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就不要趕夜路,不如就在這草甸子上歇一宿。”那女子說著又轉(zhuǎn)頭問身邊的男子,“你說是不是?大哥?”
“正是,這里野物甚多,不愁沒的吃。”那男子答著,又指了南邊遠(yuǎn)處的緩坡給身邊的女子看,“我記得翻過那坡還有水源,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水。”
女子笑道:“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兩人相視一笑,就此與封君揚、辰年兩個告辭,跨上馬往南邊去了。待他們肆意揚鞭的身影消失在漸暗暮色之中,辰年才收回艷羨的目光,低聲問封君揚道:“我們也留在這里過夜,好不好?”
人都道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縱使心志堅忍如封君揚,此刻也別無他求,只愿她展顏。他便牽住了她的手,點頭道:“好。”
辰年聞言果然笑彎了眉眼,拉著封君揚又往回走,沿著剛才那對男女離去的方向慢慢走去。仿佛只是一眨眼間,天色就暗了下來,半空中那一輪默默無聞的明月這才似突然從山巒間跳出,照亮了這一片廣袤無垠的高山草原。
月明星稀,涼風(fēng)習(xí)習(xí),兩人一馬默默而行。封君揚眼角余光看到一直微微低著頭的辰年,忽地想起了當(dāng)初那個站在山石上,揮著刀大喊“留下買路財”的小山匪,一時不禁失笑出聲。
辰年詫異地抬頭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盛滿了月光,眼波璀璨,問他:“你笑什么?”
封君揚微微抿起嘴角不肯回答,只手上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拉著她邁步緩行。辰年瞧他這般,心中更是好奇,搖著他的手臂追問道:“說呀,你剛才在笑什么?”
封君揚扯平了面皮,淡淡答道:“我突然想你山匪其實做得也還算不錯。”
辰年被他說得糊涂,伸手拉停了他,奇怪地問道:“此話怎講?我本來就做得不錯啊!”
封君揚轉(zhuǎn)回身看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點頭附和道:“嗯,不光是能劫財,還能劫到色。”
辰年愣了一愣,這才猛地記起當(dāng)初他從馬上俯下身來問她的那一句:“姑娘,你只劫財嗎?還劫不劫色?”她一時羞極,卻不愿向他示弱,就厚著臉皮挑釁道:“就是都劫了又如何?你能奈我何?反正你現(xiàn)在又打不過我。”
封君揚笑笑,毫無預(yù)兆地扶住她的肩,向著她緩緩低下頭來。辰年微微一怔,猛地記起了他說過的話,于是立刻緊閉上眼睛,提著心等著他的唇落下。誰知等了半晌卻等不來后續(xù),她忍不住偷偷地睜開了一條眼縫去看,就見他似笑非笑地瞧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