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機里正在直播圣人杰那羅血塊融化的最新消息,祖杰的心思卻不在廣播上。不過現(xiàn)在他都可以把收音機關(guān)掉了。他是黨衛(wèi)軍的軍官,是蓋世太保的頭目海德里希將軍的親信,被將軍親自點名負責(zé)“皮科行動”。一小時前,他打開了收音機,并將音量放到最大。他想用收音機的聲音掩蓋女人的叫喊聲。他剛才強暴了一名婦女,現(xiàn)在她正躺在床上半裸著身體,手腳都被捆在床架上。
祖杰喜歡意大利妓女,她們與德國妓女有很大的不同。德國妓女太職業(yè)化了,太冷酷,只要給錢她們什么都愿意干。而意大利的則不同,在她們身上可以出現(xiàn)各種狀況:她們會掙扎,會罵你,會哭會鬧,她們越這樣,祖杰就越興奮,越享受。他很快就看上了床上躺著的那個妓女,她看上去像家庭主婦、良家婦女。他捆她的時候,她想喊,但馬上便被布團堵住了嘴巴。不一會兒,祖杰又擔(dān)心她會悶死,死了就什么也玩不了了,于是他用布繞著她的嘴緊緊捆上,就像是給馬上嚼子一樣。收音機里傳來人們見證奇跡時發(fā)出的一陣陣叫喊聲,蓋住了祖杰身下的女人那聲嘶力竭的吼叫。祖杰瘋狂地發(fā)泄著獸欲,瘋狂地在女人漂亮的臉蛋上、豐腴的乳房和大腿上拍打著。
祖杰很滿意女人的表現(xiàn)。他一邊穿好衣服,一邊想著過幾天他要做的事。要是將殺人與強奸婦女相比,他更喜歡后者。但是殺人也能讓他感到樂趣,尤其是殺人可以讓他大賺一筆,并且獲得上司賞識、超越同事的時候。殺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事,這點他很清楚。他很自豪,因為別人都認為他很有本事,甚至在某些情況下不可或缺,這點也給了他更大的鼓勵。再過幾天,他必須把那件事干得十分漂亮,要讓謀殺看上去像正常死亡,否則那個小蠢貨沃爾佩就很難得到那本書了。
祖杰得意地欣賞著鏡子里的自己,今天讓他殺人的是光榮的納粹德國,不過他也清楚事情會發(fā)生變化。然而他完全不擔(dān)心他的將來,無論身處什么時代、什么地方,主人們追求的永遠都是同一樣?xùn)|西——權(quán)力。如果他能好好地伺候主子,想方設(shè)法幫助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他就永遠不會失業(yè)。
他把漂亮的英式毛絨外套整理平整,緊了緊腰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把頭發(fā)向后梳齊。梳頭的時候他沒有照鏡子,因為如果看見鏡子里自己的腦袋正在大把大把地掉頭發(fā),他會生氣不已。他在柏林的醫(yī)生曾告訴他掉頭發(fā)是牛皮癬造成的,牛皮癬讓他的手也不可逆轉(zhuǎn)地變得黑一塊白一塊。他戴上了薄薄的絲質(zhì)手套,這副手套是幾天前在羅馬買的。他走出了妓院破舊的房間,出門后向遠處眺望可以看見阿諾河。他從錢包里掏出了一張一百里拉的票子,看了一眼女人那張腫脹的臉,冷笑了一聲,把錢丟了過去。他有意表現(xiàn)得慷慨些,因為只有多給錢,妓院老板娘才不會向警方告他虐待女人。如果警察局傳他去審訊,他得去接受質(zhì)詢,這將令人很尷尬,因為去過警察局后,他還得去秘密警察部說明情況。
蓋世太?偛侩x這不太遠,祖杰決定步行過去。佛羅倫薩比羅馬熱,因為這里沒風(fēng),熱氣散不出去。好在佛羅倫薩很小,不像在首都羅馬,一個地方在這,一個地方在那,離得很遠。佛羅倫薩市里要相對集中得多。他從圣雅科波街區(qū)走向老橋。老橋金店的貨架上展示的是一個黃金與白金的世界,各種金銀首飾如同圣誕裝飾物一樣琳瑯滿目,他甚至覺得難以抵制誘惑,想伸手搶一把項鏈后逃之夭夭。但他知道,在貨架的后頭,一雙雙店主的眼睛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你,盯著你。
他加快步子,帶著輕蔑的口吻小聲說道:“猶太人,再過不了多久就輪到你們了。”
他們約好了十二點鐘在市中心溫泉路附近的警察局見面。他走著走著,突然拍了拍上衣右側(cè)的口袋,確認一下是否帶上了介紹信。這封介紹信是安德里亞尼•帕思卡簽署的,他是蓋世太保四區(qū)的總督察。信里要求佛羅倫薩方面為祖杰先生的工作提供大力支持。不過,“先生”這個稱呼讓祖杰很生氣,他是軍人,是黨衛(wèi)軍的中尉,擁有這樣一個重要職銜,卻僅被稱為“先生”,這讓他很不高興。當(dāng)意大利成為德意志帝國的一個省的時候,事情會改變的,現(xiàn)在他得有點耐心。
門衛(wèi)示意他和其他人一樣,在大廳里找個地方坐下來。門衛(wèi)穿著破舊的軍裝,胳膊肘處也磨壞了,而且滿是油跡。這幫人如此著裝怎能引起別人的尊重?過了一刻鐘,祖杰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地叫自己的名字,這讓他很憤怒:難道這幫意大利人連什么叫隱私和秘密都不懂嗎?他被帶到一個叫莫萊蒂•巴爾多的副警長辦公室,至少辦公室門外的牌子上是這么寫的。
“早上好,祖杰先生,”對方說,“他們通知我您要過來。您說,我可以為您做點什么?”
“我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祖杰看了看四周,“我在等人。”
“明白,”副警長盯著他說,“我知道,我有幾位同事一會兒就來。”
他說到“同事”這兩個字眼的時候,故意帶著幾分輕蔑,祖杰聽了立刻站了起來,把椅子也弄倒了。
“這幾位同事可是你們警察隊伍中最值得信賴的人,是蓋世太保最可信的朋友,我也是其中的一員。”
“祖杰先生,您別激動,”副警長平靜地說,“我很清楚我們兩國警界的友好關(guān)系,我什么也沒說,我在這里就是為了我們之間的合作。您剛才提出要一個單獨的房間,一會兒我們就安排。”
房間安排好了,在這座樓的二層,比儲藏室稍稍大一點,里面只有四把椅子和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祖杰的要求就這樣被敷衍了。
沒過多久來了兩個便衣,他們先行了個法西斯的軍禮,接著熱情地向祖杰伸出了手。其中一位長著金色頭發(fā),頭發(fā)遮住了半個額頭,滿臉壞笑。另一位年歲稍大,看上去像只大灰熊,腦袋上寸毛不生。他伸出一雙毛茸茸的大手。
“我叫贊那,”金頭發(fā)說,“他叫莫爾索,上級允許我們自報姓名。一切聽您的吩咐,祖杰閣下。”
祖杰有些飄飄然,他向他們展示了介紹信,有了這封“御筆”,他倆就得乖乖地聽話。
“沒問題,一切聽您的,祖杰閣下。”贊那滿臉堆笑,又行了一次軍禮。
這才是祖杰喜歡的意大利人的類型。祖杰向他們解釋說,在接到新命令前,他們的任務(wù)是盯緊一個叫賈科莫•德•莫萊的人,他是佛羅倫薩的一個書店老板,要記錄下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離開佛羅倫薩,要立刻通知祖杰。除此之外祖杰什么也沒說,倆人也什么都沒問。
很顯然,贊那在這二人中級別較高,他說道:“如果沒有其他指示,我們先走了。下午我們在大學(xué)里還有課。”
祖杰的目光透著疑惑,贊那卻只是微笑。
“是的,”贊那繼續(xù)說,“‘有課’的意思是我們要給一個叫卡羅杰羅的老師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他腦袋有點發(fā)熱。”
“噢,我明白了,”祖杰說,“我們也曾經(jīng)給過大學(xué)一些教訓(xùn),但現(xiàn)在不需要了。不管怎樣,你們先等下,走之前,我還要向你們介紹一個人。他馬上就來。”
“祖杰閣下,我們要給他點教訓(xùn)嗎?”金頭發(fā)眨了眨眼說。
“不,至少現(xiàn)在不用,但以后的事很難說。”
幾分鐘后,約莫一支煙的工夫,小屋子里已是煙霧繚繞。這時,他們聽見有人敲門。喬萬尼•沃爾佩走了進來,他充滿疑慮地看著兩位陌生人。他點了點頭,和祖杰打了個招呼,便在一邊等起來。
“沃爾佩先生,您可真準(zhǔn)時,值得尊敬。請允許我向您介紹這兩位先生——贊那與莫爾索。他們將協(xié)助我們的行動。”
“我沒想到您還找了其他人參與到行動中來。我曾經(jīng)要求一切都要嚴(yán)格保密,大使先生本人也……”
“等一下,”祖杰打斷他,“親愛的沃爾佩先生,沒遵守保密約定的人可是您呀!我們的第一條規(guī)矩就是不提名字。不管怎樣,要想計劃成功,在座的兩位朋友的幫忙是必不可少的。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都是德國的朋友,都有良好的聲譽。”
沃爾佩很清楚眼前這兩位是蓋世太保的秘密警察。人們對蓋世太保有各種傳聞,但卻知之甚少。有關(guān)蓋世太保的一切都籠罩著神秘的面紗,讓人恐懼。據(jù)說蓋世太保已無處不在,其唯一目的是對任何進行反法西斯活動的人進行指控。他們采取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用過的手段,誰要是被關(guān)進蓋世太保的監(jiān)獄,便很難活著出來。不過眼前二人看著就像是鄉(xiāng)下小流氓,也許蓋世太保的鼎鼎大名不過是當(dāng)權(quán)者愚弄世人的把戲。在開口說話之前,沃爾佩好好地想了想。
“如果是這樣,”他反駁道,“很好。我原想著要和您單獨談?wù)勔恍┘毠?jié)。”
祖杰說:“我們的朋友馬上就要去學(xué)校。但我還是想你們能見上一面,相互認識一下。這個年代多認識點新朋友總是好的,將來也有個依靠,沒準(zhǔn)明天什么時候您就需要保護。沃爾佩先生,這兩位先生就可以給您提供保護,而且是免費的。”他微笑著說。
沃爾佩聽得出來這是個露骨的威脅。祖杰所謂的“保護”是指如果他做錯事,這兩個人便會將他滅掉。
贊那和莫爾索告辭走了出去,沃爾佩點了點頭,卻沒走,他單獨與祖杰留了下來。祖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這是蓋世太保的傳統(tǒng)做法,沃爾佩心想。他有點害怕起來,因為他知道他將要說出的話祖杰是不會愛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