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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1938年9月21日 星期三 米 蘭
  “艾萊娜,寶貝,我想死你了。”
  “喬萬尼,我也想死你了。”
  沃爾佩從來不知道女人的愛到底是什么,除了幾次他花些小錢在青樓里快活。艾萊娜長得很漂亮,甚至比《大品牌》雜志的封面女郎還要漂亮。他總是偷偷地買這本雜志,然后對著它手淫,以此打發(fā)他孤寂的漫漫長夜。坐了六個小時的火車,他一到米蘭就立刻趕到艾萊娜的家里。天很熱,喬萬尼滿身是汗,但艾萊娜似乎一點也不嫌棄。她緊緊地抱住他,此刻的她是如此性感,喬萬尼的下身開始蠢蠢欲動了。她注意到了這一細節(jié),對他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緊了。喬萬尼欲火焚身,很想與她云雨一番,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在她面前應該如何表現(xiàn),不過他會慢慢學會的。
  他倆是在佛羅倫薩的莫羅酒吧偶然認識的。酒吧就在書店的附近,時間是6月17日,圣人拉涅利日。那天喬萬尼也渾身是汗,但卻不是因為天熱,他不停地咬自己的指甲。他后悔向德國人提出那個建議,他不知該如何擺脫這個困境。他注意到酒吧里有一位豐滿的金發(fā)女郎,沒想到這位金發(fā)女子會停在他面前,問他:
  “對不起,您是佛羅倫薩人嗎?”
  喬萬尼被眼前這位美女和她的聲音迷倒了,一時間忘了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他點了點頭。
  “我在找圣瑪利亞工作室,您知道在哪里嗎?”
  他狠命地咽了口唾沫,一口喝干杯中的飲料。他喝得太急,給嗆著了,他一邊咳嗽一邊站起來,而艾萊娜卻坐了下去。
  “謝謝,您只要告訴我在哪里就行。”
  他記得自己嘴里嘟囔了幾句,他盯著眼前的美女,腦子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艾萊娜開口作自我介紹,喬萬尼生怕與她失之交臂。
  “很高興認識您,我叫艾萊娜•魯索。我第一次來佛羅倫薩,我在米蘭省督府工作。這幾天我正休假。除了咳嗽,給女士們指路,生活中您還做什么?”
  艾萊娜笑了,整個下午她都在笑,在談論她死去的父母和自己的夢想時她也在笑著。她問了他好多問題,聽他講述他的生活,還時不時地眨著那雙大眼睛。自那天以后,倆人常常見面。直到有一天,由于這個女人,喬萬尼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愛。它不是文學的愛,不是詩人的愛,不是哲學家的愛,也不是作家的愛,而是真真正正的愛,是親吻的愛,是身體親密相擁的愛,是物我兩忘的愛。和艾萊娜在一起,他重生了,他不再是那個被遺棄的孤兒,他的生活因為她而有了奔頭。他沒有把這些告訴他的老師德•莫萊。他為什么要向老師隱瞞自己的愛情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他害怕自己不被理解,也許是因為他第一次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個人的東西,是他憑著自己的力量爭取到的,而且是只屬于他的。
  “跟你的寶貝仔細說說吧,”艾萊娜讓喬萬尼坐在沙發(fā)上,靠在自己的身邊,輕輕地把裙子往上提了提,“說吧,如果你干得漂亮,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喬萬尼松了松領(lǐng)帶。
  “一切就緒,寶貝,不過我跟你說實話,我很害怕。如果有其他辦法的話……”
  “什么辦法?”她把裙子蓋住自己的膝蓋,“你想讓德•莫萊客客氣氣地把書交給你?我肯定總有一天他愿意這么做。”
  “是,我知道,你說得對。但我有負罪感,是他把我從孤兒院里抱出來,他供我上學,把我收留在書店里。”
  “那又怎么樣?他在利用你。他只是把你當個下人,他往你的腦子里灌輸各種荒謬的東西。啊,使命!就好像你們倆要拯救全世界一樣!書!書!難道書比生活還重要?”
  “我求求你,別這么說。”
  “那我呢?我就不重要嗎?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為了你我放棄嫁給一位伯爵,伯爵!我是因為你才這么做的,我真傻!我以為你愛我,你想和我生活在一起,遠離這一切。而你卻在這和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擔心!你這個王八蛋,忘恩負義的家伙。我好想哭!”
  他看見她哭了起來,自己也受不了了。為什么生活會如此復雜?喬萬尼詛咒著,那一刻,他試圖安慰她,但她似乎拒絕他任何的撫慰。也許他應該詛咒他的良知。上帝啊,他真的很羨慕那些能夠堅定不移,不管代價如何都能一條道兒走到黑的人。但他做不到,他從來都做不到。他一直思前想后,被各種疑慮所困擾。即便是他已決定去做了,已無法回頭了,但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什么東西在推動他尋找新的妥協(xié),找一條中間道路,為他的行為辯護,不管事情本身是好也罷,壞也罷。他看見艾萊娜還在抽泣,他開始詛咒德•莫萊。喬萬尼深知,今天的一切都要歸功于他的老師德•莫萊,也許問題就在這里:他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但他根本不想這樣。他本想成為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人,去享受他的小聰明和小智慧給他帶來的好處,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他只想和他的親密愛人艾萊娜甜蜜地生活在一起。
  為什么德•莫萊就不能理解他呢?為什么他不允許自己從利沃爾諾的耶穌會學校畢業(yè)后,走自己的路呢?只要能在某部委里謀上個職位,抑或是在哪個大學當個圖書館員,他便心滿意足了。但現(xiàn)實卻不是這樣。德•莫萊一直對他充滿信心,相信他的智慧和那顆純凈、真誠的心,但這顆心卻不是他的。喬萬尼無法逃避和拒絕,只能一天天地往后拖延。他就這樣偽裝著自己,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表現(xiàn)給德•莫萊看:這就是他心中想要的喬萬尼。就這樣日復一日,德•莫萊讓他參與到自己的秘密中來,讓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選中,讓他了解他們肩負的使命,而此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法回頭了。
  “滾!”艾萊娜沖他嚷道,“滾,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別這樣,寶貝,一切都會朝著正確的方向發(fā)展。知道嗎,我已讓祖杰,就是那個德國佬再等幾天,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式……不管怎樣,你是明白我的。如果找不到其他辦法,我用生命向你保證,我會按照既定計劃去行動。然后我們就移民美國,我們會過上幸福富裕的生活,生一大群孩子,就像你想的那樣。”
  艾萊娜吸了吸鼻子,似乎停止了抽泣。他撫摸著她那金黃的大辮子。
  “好吧,我原諒你了。”艾萊娜說,“你再也別這樣了。你就照著德國人的話去做,我覺得他挺會辦事的,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樣?”
  “要不然我就去找別的男人啦!你摸摸,它多么渴望你呀!”
  艾萊娜抓住喬萬尼的手塞到自己的裙子里。喬萬尼感到自己進入了天堂。德•莫萊,皮科,書,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再過幾天,一切都將結(jié)束。
  他們做愛的時候,艾萊娜一直在笑?粗σ庥呐,喬萬尼心中充滿幸福。后來,他不得不起身告辭,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了,他得抓緊時間。他為到米蘭看艾萊娜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向梅蒂蘭木書店送兩本書,一本是維都維奧的《關(guān)于建筑》,這是十六世紀出版的珍本;另一本是十七世紀中期索拉迪奧的關(guān)于狩獵的書。狩獵,可真巧啊,狩獵已經(jīng)開始了,德•莫萊就是獵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奪走他心中的幾樣寶貝:艾萊娜、美國、二十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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