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寶貝怔了一下,驟然歡呼起來:“真的?你真的可以帶我出宮?”
晉王只覺得腦門充血,昂頭挺胸道:“這個是自然,放眼整個上翊國,還有我厲行云做不到的事情嗎?”
程寶貝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她太高興了,沒心思去細(xì)想,只是激動地一拉紅倚,興沖沖地說:“走,我們走,今天我請你吃京城最有名的糖葫蘆和棉花糖!”
晉王厲行云其實(shí)為了今天這次出宮煞費(fèi)了腦筋,他先是請了靈宇寺的一個高僧到府上,然后在太后那里吹得天花亂墜,攛掇著太后讓高僧來給宮中的嬪妃看相,太后抱孫心切,剛剛允了,他又說高僧算了一卦,今年是蛇年,他正好屬蛇,龍蛇小沖,他不能入宮為嬪妃們看相。
太后的心剛被高高吊起,自然不愿意就此罷休,厲行云便讓太后把嬪妃的名號都寫在紙上帶出宮去,讓高僧算了一個福澤深厚的妃子出宮看相。
這個妃子最后自然就是程寶貝了。太后看著這個名字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把它和肥嘟嘟的程寶貝對上號,不由得滿意地說:“好,行云你務(wù)必讓大師算算,這個程才人和你皇兄有沒有緣分,什么時候可以給哀家抱上一個孫兒。”
厲行云得了懿旨,這才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來云曦宮炫耀。
一行人從清華門出宮,程寶貝和紅倚一起坐一輛馬車,挑開簾子一看,只見厲行云騎著一匹白馬,錦衣玉袍,眉目俊朗,神采飛揚(yáng),翩然如玉。
程寶貝看了一會兒,悻悻地拉下了簾子,嘴里嘟囔著:“沒什么稀奇,要是他也能穿上這一身衣服,一定比晉王還好看。”
馬車噠噠地走著,看著遠(yuǎn)去的高墻和兵士,程寶貝恍如夢中:她自入宮四個月以來,第一次走出這巍峨的皇宮,也是第一次呼吸到這自由的空氣。
宮外的一切都讓她新鮮不已,沿街叫賣的小販,站在門口攬客的小二,還有街邊行走的路人……
“紅倚你看那個胖子,他坐在那里賣豬肉,也不怕肉都長到他身上去。”
“喂,晉王爺,你慢些,我們又不著急。”
“咦,那個姑娘怎么一直坐在樓邊吃東西?她好漂亮,我能不能上去瞧瞧?”
……
厲行云往上一看,只見一個女子露著玉臂斜靠在欄桿上,媚眼如絲,紅唇輕啟,正端著一盤瓜子嗑著,頓時腦門一炸,這要讓太后知道他帶人去了這種地方,只怕要拿板子打他一頓。“這個,下次吧……”
幸好程寶貝沒再留意青樓,拉開了車簾,一下子從車上跳了下來,拎著裙子,三兩下便來到了街旁,跳著腳喊道:“紅倚,快來吃糖葫蘆!老伯,我來三串,不,五串,我有銀子,你給我最好的!”
厲行云叫苦不迭地追了過來:“程……姑娘,你要吃說一聲就是,自己跑下來干什么!”
程寶貝沒理他,只是從腰里掏出了一錠厲行風(fēng)給她的碎銀,遞給了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
那老頭有些傻了,連聲哆嗦著說:“這位小姐,不用這么多。”
“都給你,以前你給我吃了好些個糖葫蘆,現(xiàn)在我有銀子了。”程寶貝見了熟人,十分開心。
“小姐以前光顧過小人的攤子?”那老頭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過她。
程寶貝看了身旁的厲行云一眼,不敢多說,只是支吾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頭子忙不迭地挑了五串最大的糖葫蘆給她,嘴里念叨著說:“如今天氣漸漸熱了,糖葫蘆也沒幾個人買,多謝小姐了,小人可以早些收攤。小姐喜歡大的?以前也有個小叫花子,她也喜歡吃大的,要是小人給個小的,她那眼神就可憐的……沒法說啊,后來,她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小人可掛念著呢,前兒個還有人問起她來著。”
程寶貝的眼圈有些發(fā)紅,拿著糖葫蘆重重地咬了一口。
“你怎么了?”厲行云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山楂有點(diǎn)酸。”程寶貝應(yīng)了一句,不敢再待下去,徑自往前走去。
“哎,你去哪里?”厲行云叫道,“我們趕緊到靈宇寺去,還要幫你去看相批字呢。”
程寶貝嘴里咬著糖葫蘆,沖著他嘻嘻一笑:“別急啊,慢慢來。”說著,她又躥到了一個小攤旁,“喂,這個攤的大餅最好吃,早上來都要排隊(duì)買的,你請我吃個吧。”
厲行云二話不說,掏出銅板買了幾個,程寶貝便把糖葫蘆往他手里一塞,咬起了大餅。
“晉王爺,這個酒樓賣的酒釀丸子是整個京城最有名的,我以前每日都在門口看人家吃,好饞……”
“其實(shí)這個棉花糖吧,很有講究,朵頭要不大不小,火候要拿捏得準(zhǔn),不然一咬下去就黏牙,王爺你來試試?”
“糖人!我?guī)煾敢郧岸疾豢腺I給我!晉王爺你最好了!”
……
程寶貝沿著集市一路走,一路吃,拿了新的,扔了舊的,這肚子里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厲行云跟在身后,看得瞠目結(jié)舌,生怕她吃壞了肚子,幾次試圖把她勸回馬車上去,她卻置若罔聞。
“晉王爺,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出來了,就讓我玩?zhèn)痛快吧。”程寶貝討好地沖著他說,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忽閃著,帶著幾分諂媚。
厲行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率真,仿佛沒有被塵世的污濁浸染過一般,他有些狼狽地掉轉(zhuǎn)了頭,支吾了兩聲,待他再回過頭去,程寶貝已經(jīng)蹦跳著走到了數(shù)丈開外,蹲在一個乞丐的面前。
“喂,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不是你的地盤。”程寶貝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扔在那個乞丐的面前。
那個乞丐拿起銅板捏在手心,生怕程寶貝反悔,飛快地塞入懷里,驚異地說:“你怎么知道?這兩天他們都去找人了,我就來蹭點(diǎn)油水。”
程寶貝飛快地瞥了遠(yuǎn)處的厲行云一眼,低聲說:“你見到過城郊破廟里的那個討飯的嗎?就是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那個,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厲行云便走了過來,她只好住了嘴,只是沖著那個乞丐眨了眨眼。
“你在和他說什么?莫不是他這里也有什么好吃的不成?”厲行云狐疑地問。
“是啊,你不知道嗎?他們最擅長一種叫花雞,總是去農(nóng)家偷了雞來烤,可香了!”程寶貝笑嘻嘻地說。
“好了,天色不早了,這都玩了快兩個時辰了,你再磨蹭,下次我可沒法再帶你出來了。”厲行云終于使出了撒手锏。
程寶貝聞言大喜:“真的?你下次還會帶我出來?”
“看你的表現(xiàn)。”厲行云哼了一聲,頗為自得地?fù)P起了下巴。
“好好好,”程寶貝連忙說,“走,我們這就去看相。”
兩人正要回去,卻見那個乞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躥到程寶貝面前,厲行云大怒,一把捏住那個乞丐的手腕,手下使勁,那乞丐頓時痛得大聲呼叫起來。
“放肆,她是你能瞧的嗎?”厲行云厲聲喝道,輕輕一抖,那乞丐頓時便摔倒在一旁。
“你……你是那個……”那乞丐倒在地上,死死地盯著程寶貝,忽然連滾帶爬地跑了開去,眨眼便沒了蹤影。
厲行云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京城府尹是干什么吃的,此人形跡可疑,會不會是大盛和大宛國派來的奸細(xì)?”
“哪有這么多奸細(xì),你別草木皆兵。”程寶貝撇了撇嘴,這個乞丐曾經(jīng)和她一起打過架、搶過吃的,要是他是奸細(xì),豈不是笑話。
“你不懂,皇兄這兩天頭疼得很,不知為何,西南的大宛和南邊的大盛都派了奸細(xì)來京城,兵部也接到密報(bào),說大盛的軍隊(duì)有異動,正在往吳江南岸集結(jié),我們?nèi)龂蕴诶^位那年有過戰(zhàn)事之后,一直相安無事,若是戰(zhàn)火重起,后果不堪設(shè)想。”厲行云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這些日子都沒聽說陛下臨幸后宮,”程寶貝恍然大悟,“趕明兒我就去勸勸應(yīng)昭儀和封姐姐,別給自己添堵了,吃好喝好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