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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鄒文懷另立門戶
  邵逸夫終于沒有留住鄒文懷。1970年6月,為邵氏效力12年的鄒文懷,終于同邵逸夫分道揚鑣,離開邵氏,自立嘉禾公司。鄒文懷果有將帥之才,自立公司之后,即結束了香港影壇邵氏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轉為兩雄并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鄒文懷與邵逸夫合作12年,分開也是必然結局。況鄒文懷與邵逸夫都是將才,一山久容二虎,終無可能。但真正讓鄒文懷決意離開的,卻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xiàn)。這個女人名叫方逸華。嚴格說起來,方逸華認識邵逸夫在先,比鄒文懷早了許多年。
  方逸華1931年生于上海,祖籍廣東。她的母親名叫方文霞,是30年代上海有名的舞星。方逸華隨母姓,無人知其父親姓甚名誰。上世紀40年代末方逸華隨母親來到香港,為了生計,方文霞曾在“百樂門”舞廳伴舞。由于經(jīng)濟窘迫,方逸華沒能讀完初中即輟學。因身無所長,只好女承母業(yè),有過一段短暫的被稱為“過渡時期的日子”。但方逸華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她喜歡西洋音樂,愛唱英文歌曲,與外籍樂隊接觸頻繁。于是她很快結束了“過渡時期”,改為去歌廳登臺唱歌。
  1952年,方逸華在新加坡的“邵氏影城樓”唱歌,意外結識了影城樓股東邵逸夫。邵逸夫在南洋見到上海老鄉(xiāng),覺得非常親切。方逸華對這位正值盛年、風流倜儻的影樓主人,自然更無惡感。兩人經(jīng)常共敘衷腸,關系越來越密切。當時,新馬華人區(qū)是一個保守社會。那時當?shù)赜幸粋政策:一旦有人投訴某歌星、舞星勾引男人,官方不問證據(jù),立即把被投訴的歌星列入黑名單。凡是列入黑名單的歌舞明星,再無可能在新加坡等地登臺演出。這一規(guī)定,緣自當?shù)厝A人富商的太太,對這些來自大陸和香港的歌星的痛恨。她們擔心丈夫迷上這些歌星,使自己的婚姻受到威脅。
  所以,她們一旦懷疑自己的丈夫在追求某歌星,就會向官府投訴,說歌星勾引自己的丈夫。方逸華和她的好友顧媚都曾受到過投訴,一度被列入黑名單。1951年的時候,方逸華曾以“妾室”名義與邵逸夫注冊。至于投訴者是不是邵逸夫的妻子黃美珍,外人則不得而知。如前所述,受到投訴的歌星不得再登臺演出。方逸華只得結束“蕉風椰雨”之鄉(xiāng)的淘金生活,返回香港。回港后她重操舊業(yè),在灣仔巴拉莎舞廳演唱。方逸華天資聰穎,英語水平勝過所有華人歌星,對英文歌曲的發(fā)音,把握得十分準確,所以后來,她曾到美國、菲律賓一些夜總會獻唱,在馬尼拉還錄過唱片。50年代后期,方逸華曾和百代唱片公司簽約,錄了不少英文歌曲。方逸華回到香港后幾年,邵逸夫因為接手二哥的邵氏公司,也來到了香港。二人自然恢復了聯(lián)系,而且比以前更為密切。
  不知為何,邵逸夫此次來香港,并未把原配夫人黃美珍帶在身邊。據(jù)媒體披露,邵逸夫與黃美珍的關系,此時已稱不上如膠似漆。1958年,清水灣的邵氏影城首期建成,方逸華在邵逸夫的邀請下,來到邵氏公司工作。邵逸夫與方逸華雖然關系非比尋常,但起初邵逸夫并未對方逸華委以重任。公司要發(fā)展,兒女之私都且靠后。因此邵逸夫最初只讓方逸華在片場保管服裝。之后,歌舞國語片大行其道,方逸華乃歌女出身,于是在邵氏做幕后代唱。這些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方逸華最終從底層做到高層,從幕后走到臺前,憑借的并不是與老板的特殊關系,而是自己的勤奮和忠誠。
  邵氏的老員工回憶說,方逸華工作十分賣力。她每天都是第一個上班,最后一個走。她并沒因她與老板的特殊關系而享受半點優(yōu)待。如今看來,如果方逸華真的與邵逸夫有什么特殊關系的話,也仍然可以說,她憑借的是自己的實力,憑借的是與邵逸夫在精神上的相通。邵氏影城佳麗如云,邵逸夫可以算做女兒王國的國王。尤其在女星當家的時代,他的身邊簇擁著無數(shù)佳麗,還有更多的美女盼望著得到六叔的青睞,以躋身邵氏女藝人之列。所以,如果憑姿色,憑逢場作戲的討好敷衍,都輪不到方逸華。
  方逸華年輕時候,倒也算得嫵媚俏麗,但邵氏影城是何等地方,全香港最194漂亮的女人都集中在那里,相較之下方逸華的相貌就顯得平庸了。但最后,正是這位丑小鴨俘獲了影城君主邵逸夫的心。邵逸夫一生專和女人打交道,接觸的女人無數(shù)。也有很多為邵逸夫所喜愛,于是邵逸夫會下大功夫、不計工本把她們捧成萬人矚目的明星。但是,唯有方逸華,邵逸夫不僅喜愛,而且信任,是他精神和智力上的朋友。那么,方逸華的武器是什么呢?邵氏的老員工講:方逸華靠的是忠誠、能干,此外還有女人的體貼。
  從方逸華與邵逸夫的交往中,我們還可以看出,方逸華之所以深得邵逸夫器重,另一個重要原因當是方逸華的分寸感。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雖與老板關系密切,卻從不恃寵而驕。邵氏員工回憶說,邵逸夫與方逸華的交往一點也不浪漫,下班后,方逸華從不與邵逸夫同路,也不見他們泡在一起親熱。偶爾見他們在一起,似乎是一個女下屬向老板匯報工作或請示問題。分析方逸華與邵逸夫的關系,大約有三重:忠實下屬、好幫手、紅顏知己。作為下屬的方逸華,勤勤懇懇,早來晚走,只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從不逾越權限,不給邵逸夫添任何麻煩。
  作為幫手的方逸華,忠誠可靠,盡職盡責,細致入微,在自己的職責范圍之內(nèi),替邵逸夫想到一切應該想到的事情。而作為紅顏知己的方逸華,則體貼溫柔,一直守候在邵逸夫的身旁,總在邵逸夫需要的時候適時出現(xiàn),以女性特有的細膩給邵逸夫以關懷。因為這三重身份,使得邵逸夫一生閱盡紅顏,但既寵愛又信任的女人,卻只有方逸華一個。1969年,方逸華來到邵氏十余年后,邵逸夫把方逸華提拔到身邊,擔任要職。方逸華進入高層,也并沒有參與業(yè)務。她對電影公司的制片業(yè)務也并不熟悉,所以只是把財政和采購權拿到了手里。
  在此之前,公司的財政一直由鄒文懷控制,一般性的用款憑鄒文懷的簽字就可以向財務支取,但方逸華掌管財政之后,等于多了一個嚴格的關卡,即使有了鄒文懷的簽字,也未必能領到款項,有的即使被批準領取,數(shù)額上也可能差了一大截。邵逸夫一直對鄒文懷非常信任,鄒文懷也習慣了在公司說一不二的局面,195第六章霸業(yè)初成方逸華的出現(xiàn),使他的地位受到了很大威脅。這種大權旁落、備受冷落的滋味,令他感覺很不自在。同時,方逸華并不懂制片業(yè)務,對人事管理也全無經(jīng)驗,鄒文懷從內(nèi)心深處,對被這樣一個女人限制,更覺難以忍受。但鄒文懷何等聰明,他知道,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公司老板邵逸夫。如果沒有邵逸夫做她的后盾,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刁難鄒文懷。所以,鄒文懷并不與方逸華正面沖突。
  不過,鄒文懷的不動聲色,并不是好事。他正在醞釀著一場大的動作。其實,早在此之前,鄒文懷就有了離開邵氏的想法。他在邵氏太久,功勞過高。如今邵氏公司進入獨霸影壇的黃金時代,他作為輔佐邵逸夫成就霸業(yè)的老臣子,作為為邵氏屢建奇勛的功臣,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使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功高震主,高到邵逸夫無可封賞,聰明如鄒文懷,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在公司的危險。現(xiàn)如今邵逸夫將方逸華提拔到高層,讓鄒文懷覺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證實。他感覺邵逸夫是在有意識地削弱他的權力。鄒文懷更加明晰地意識到,邵氏不是他的久留之地?梢哉f,鄒文懷離開邵氏、另立門戶的念頭,早已形成。而方逸華的出現(xiàn),只是起了催化劑的作用,使鄒文懷的想法變成了行動。
  也許,鄒文懷在邵氏公司了解了電影行業(yè)的秘訣,掌握了電影企業(yè)的經(jīng)營方式,便開始醞釀自立山頭。鄒文懷懷將帥之才,不可能久居人下。況且老板與雇員之間,永遠會有矛盾,何況是鄒文懷這樣才情出眾的雇員。鄒文懷離開邵氏,最初的醞釀,是在邵氏公司的總工程師趙耀俊家里。趙耀俊在邵氏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角色,負責彩色沖印室,對公司的發(fā)展貢獻很大,頭銜是邵氏總工程師。他的家就在影城之內(nèi),借地利之便,經(jīng)常請一些中午不能回家的公司職員吃午飯。作為邵氏高層,交往的自然也是邵氏的高級職員,每天去趙家搭伙的,是那些不滿意公司膳食的管理層人員,如鄒文懷、何冠昌、梁風等人。久而久之,在趙家形成了一個“午膳俱樂部”。都是公司的管理人員,吃飯時免不了會談論公事。飯桌上氣氛融洽,大家慢慢由“飯友”變成了摯友,意氣相投,無話不談。漸漸地,常在趙家出沒的這些人形成了一派勢力,稱為“趙公館小組”。
  196因為趙耀俊就是公司的總工,常來此吃飯的也都是負責制片、宣傳、沖印等業(yè)務的高層人員,專業(yè)性很強。而電影公司本身就是業(yè)務部門,所以這些人不大看得起以方逸華為首的那些公司會計、出納、采購、保管等內(nèi)務人員,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但那些人雖然不懂業(yè)務,卻必是非?煽康睦习宓男母谷藛T,是公司財權和物權的直接執(zhí)行者,是“實權派”人物,對“趙公館小組”的人也并不十分買賬。于是慢慢地,在公司形成了兩派勢力。這兩派互不服氣,互相拆對方的臺。
  公司其他員工感覺到兩派的爭斗,也紛紛權衡自己的位置,向兩派靠攏。有的倒向鄒文懷,有的倒向方逸華。向鄒文懷靠攏的,多是公司技術骨干,而倒向方逸華的,則多是公司內(nèi)務人員。邵逸夫是影城老板,對手下的人員動態(tài)了如指掌。即便他本人了解不到,自然也有人向他通風報信。所以,對于趙公館的存在,邵逸夫早就知道。兩派之間的爭斗,邵逸夫也心如明鏡。但是,邵逸夫是影城的絕對君主,按照中國帝王的馭臣之術,大臣們一團和氣,對君主的地位是有威脅的。而讓他們爭斗,雙方都需要君主的支持,君王的勢力才會牢固。所以,對趙公館的存在,對兩派間的爭斗,邵逸夫很長時間內(nèi)都不予理會,置若罔聞。但時間越久,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程度越高,彼此之間的交流就越坦誠。漸漸地,趙公館變成了“牢騷館”,誰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都會在午餐時間一吐為快。而這些高層人員直接和邵逸夫打交道,許多時候,矛頭就會直指邵逸夫。他們都認為自己在邵氏勞苦功高,但所得卻與付出不成比例,都認為邵逸夫失于吝嗇。
  另外,這些有能力、貢獻大的人,總認為自己受重視程度不夠,所以許多人都心懷不滿,頗有怨言。這些人都以鄒文懷為核心,所以自然而然,鄒文懷有了自己的一派勢力。這時,鄒文懷本人處處受方逸華的限制,在公司說一不二的年代一去不返,這讓鄒文懷感覺很不舒服。但鑒于老板和方逸華的特殊關系,他和方逸華之間的事情還不能向邵逸夫訴說,令他痛苦異常。鄒文懷有才,又正值盛年,熟悉電影制作和公司管理,如果他愿意,各電影公司任他加盟,他完全可以不在邵逸夫手下受一個女人的氣。
  鄒文懷處境的尷尬、心思的動搖,有一個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這個人不是邵氏公司的人,而是邵氏的老對頭——國泰公司的老板朱國良。國泰前身即“電懋”。自陸運濤飛機失事,七妹夫朱國良接手“電懋”,并改為“國泰機構(香港)有限公司”。朱國良手中的“國泰”,與當初“電懋”全無可比性,無論是制片,還是發(fā)行,都早已無法和邵氏抗衡。但是,有一點“國泰”和“電懋”是一致的,那就是對邵氏公司的敵意。當初李翰祥要離開邵氏之時,就是“電懋”老板陸運濤的支持,使李翰祥成功到臺灣組建了國聯(lián)公司。之后邵氏拍了《大醉俠》一片,此片剛剛在邵氏公司的試片室亮相,朱國良就已經(jīng)得到消息,并聽到了業(yè)內(nèi)人士對此片的高度評價。他意識到《大醉俠》的導演胡金銓又是一個電影界的奇才,趁影片尚未公映,導演還沒走紅,派人游說胡金銓加盟“國泰”。
  恰逢胡金銓因《龍門客!芬黄簧垡莘蚶渎,一氣之下脫離邵氏,改投“國泰”的分公司“聯(lián)邦”。公司的商業(yè)機密,有可能瞞過本公司人員,但競爭對手之間,卻沒有秘密可言。一般說來,公司與公司之間,各自都有自己的密探,負責打探對手公司的秘密。所以鄒文懷在邵氏公司的尷尬境地,很快就被朱國良所了解。他感覺這是天賜良機,如果邵氏的擎天柱鄒文懷能被他策反,則邵氏定然元氣大傷。朱國良很清楚,鄒文懷這等人物,以“國泰”當前的實力,是無法吸引其加盟的。所以他派人私下對鄒文懷說,如果他自立門戶,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國泰”將為他提供拍片資金,并給予院線發(fā)行上的支持。這一番話給鄒文懷吃了定心丸。他雖早有此心,且人員都已齊備,但畢竟邵氏在電影界的影響力太大。如果邵氏在發(fā)行上施以手段,進行控制,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是無論如何不能與之抗衡的。“國泰”若能給以援手,則這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國泰”與當初的“電懋”相比,雖然風光不再,但畢竟是百足之蟲,仍然是實力強大、制片數(shù)量最多的公司,有“國泰”支持,更堅定了鄒文懷離開的決心。鄒文懷在公司多年,一直負責全面工作,與公司各部門人員都有聯(lián)系,很多人都是他的老部下、老朋友,更有許多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鄒文懷很容易地就召集了一批愿意跟隨他的導演和演員,與他簽訂了合同,準備去跟他做開國元勛。他們瞞著邵逸夫和方逸華,悄悄在私下進行著準198備工作。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這里畢竟是邵逸夫的天下,很快即有人向邵逸夫告密。
  邵逸夫聞訊,雖然吃驚,但細細一想也就明白,鄒文懷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斷沒有總在他人屋檐下的道理。況他在公司已經(jīng)待了十來年,大權在握,盤根錯節(jié),若繼續(xù)下去,以鄒文懷的能力,邵氏公司怕就要成為他的天下了。但鄒文懷掌握著眾多邵氏的高層機密,且一直是邵逸夫的得力助手,是邵氏影城的核心人物,故而邵逸夫對鄒文懷的離開,心情很是復雜。當時,邵逸夫很信任張徹,于是找張徹商量此事應該怎么辦,張徹的意見,是放鄒文懷一馬,讓他走,不予追究。邵逸夫自知留他不住,放他走是最明智的做法。但他有更深層次的擔憂,他怕鄒文懷像當初李翰祥一樣,自己走不算,還帶走公司中的其他人員。
  道理很簡單,這些人費盡心思要帶走的,自然都是公司的實力派人員,如此一來,公司必損失慘重。況鄒文懷更不同于李翰祥,鄒文懷在公司時間長,地位高,影響大,他如果愿意,勢必會帶走更多、更重要的人。邵逸夫開始留意鄒文懷的動向。在邵老板的地盤上,邵逸夫一聲令下,就有人去幫他搜集證據(jù)。很快,邵逸夫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有人告訴他,鄒文懷已經(jīng)和邵氏的導演程剛簽了合同,并把合同的副本拿到了邵逸夫的面前。邵逸夫拿到這份合同,知道必須向鄒文懷攤牌了,否則事情將弄到無法收拾。倘再拖下去,鄒文懷與相關人員都談妥,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損失也會不可估量。鄒文懷事后回憶說,一天,邵逸夫突然給他打電話,讓他到清水灣別墅。他去別墅見到邵逸夫,邵逸夫也不請他落座,而是直接把他與程剛簽的合同副本扔到他面前。他一見,知道有人告密,事情敗露,索性不再遮掩,開誠布公地把自己的觀點向邵逸夫說明,并表示第二天就去公司辦理離職手續(xù)。離開別墅時,鄒文懷伸出手來同邵逸夫握別,但邵逸夫把手背在身后,拒絕同他握手。邵逸夫向有容人的雅量。這一小小的動作,表明邵逸夫對鄒文懷的離開,還是非常在意的。
  1970年6月,鄒文懷離開了他為之效力十來年的邵氏公司。他到底帶走了公司一批人,這些人都是鄒文懷死黨,也都是公司骨干。其中有前邵氏制片主任何冠昌、邵氏主辦《南國電影》主編梁風、總工程師趙耀俊、鄒文懷的老友蔡永昌等人。他們于1970年12月底,掛牌成立“嘉禾電影有限公司”。鄒文懷為董事長,副手為何冠昌,其他人都是董事,分任要職。跟隨鄒文懷離開的導演有羅臻、徐增宏、黃楓等人,演員則只有王羽和張翼。當初籌劃自立門戶、表示要跟隨鄒文懷的導演和演員不在少數(shù),但邵氏是實力雄厚的大公司,關于薪水的承諾上,鄒文懷豈能同邵逸夫爭鋒,許多人最終被邵逸夫以加薪為條件,留了下來。鄒文懷帶著一隊人馬離開邵氏,困難是顯而易見的。他們等于尚未開始運作,就先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即邵氏。同時,他們兵少將寡,人單勢微,資金匱乏,很難進行大手筆運作。雖然“國泰”聲言支持,但“國泰”自己的處境也很艱難,不可能提供雄厚的資金援助。況鄒文懷一干人,個個身負奇才,胸懷大志,如何肯剛剛脫離邵氏公司,再把自己置于其他公司之下,成為“國泰”的子公司。鄒文懷等人都久經(jīng)沙場,深諳電影行業(yè)的規(guī)矩,況一干人都是電影界精英,大家團結一心,齊心協(xié)力,其他公司未必是對手。何冠昌等人完全支持鄒文懷的自立主張,決心咬緊牙關,從頭干起。鄒文懷在邵氏多年,早就認清了邵氏家長制管理的弊端。在邵氏,公司的一切都歸老板所有,邵逸夫凡事都需親力親為,很少放權,也不敢放權。當初李翰祥就是因為對家長制不滿意,要求占有股份未允,才離開的邵氏公司。鄒文懷成立嘉禾公司之后,吸取邵氏的教訓,采用“股份分紅制”。凡是占有股份的,都是公司老板,公司是大家的公司,而不再是為老板打工。如此,鄒文懷將權力下放、分散,調動了所有人的積極性,人才也得以充分利用。鄒文懷本就是搞宣傳出身,知道如何利用宣傳手段將公司推向社會,被公眾認可。
  鄒文懷在邵氏曾主辦《南國電影》雜志,后由何冠昌接手,旨在宣傳邵氏公司的影片,推出演員。嘉禾成立不久,鄒文懷立即創(chuàng)辦了一份《嘉禾電影》,以此宣傳嘉禾的影片,與《南國電影》對峙。從邵氏跟隨鄒文懷離開的演員很少,鄒文懷于是面向社會招考,招聘了苗200可秀、茅瑛等人。萬事俱備,嘉禾開始拍攝電影了。當時的香港影壇,仍然是武俠片天下。
  自從張徹的《獨臂刀》掀起武俠風潮,武俠片在香港久盛不衰。所幸王羽跟隨鄒文懷,他是當時香港最具票房號召力的武打明星,所以鄒文懷決定嘉禾的開山之作,也拍武俠片,這便是后來鬧得沸沸揚揚的由王羽主演的《獨臂刀大戰(zhàn)盲俠》。香港的武俠片熱,起源于邵氏影片《獨臂刀》,當時觀眾的追捧程度幾乎狂熱,是武俠影片中的經(jīng)典之作。鄒文懷考慮嘉禾公司成立之初,不妨借《獨臂刀》的名頭,創(chuàng)自己的招牌。況且《獨臂刀》主演王羽也在嘉禾,這是得天獨厚的條件。《獨臂刀大戰(zhàn)盲俠》在臺灣拍片,由臺灣聯(lián)邦公司協(xié)助拍攝。日本明星騰新太郎與嘉禾合作,參與了演出。鄒文懷離開邵氏,不僅削弱了邵氏公司的力量,大批電影界精英另立門戶,也對邵氏形成了威脅。所以邵逸夫一直想找個理由整治嘉禾。沒想到,鄒文懷拍的第一部影片,就給邵逸夫提供了這個機會!丢毐鄣洞髴(zhàn)盲俠》不僅片名與《獨臂刀》接近,其故事結構、人物設置都與邵氏的《獨臂刀》有共同之處。
  甚至主演,亦是《獨臂刀》主演王羽,這讓邵逸夫找到了訴訟的理由。這場電影,使得邵氏和嘉禾的矛盾進入公開化,并引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邵逸夫與鄒文懷這對老搭檔,最終鬧得法庭相見。這場官司熱鬧非常!丢毐鄣洞髴(zhàn)盲俠》1971年公映,同年4月,邵逸夫即一紙訴狀將嘉禾送上法庭,狀告嘉禾侵權。應該說,鄒文懷運氣不錯,這場官司以邵氏敗訴而告終。嘉禾不比邵氏,倘若敗訴,第一部影片就不能上映,前期大筆資金打了水漂,怕是再無翻身之日。
  但邵逸夫并沒有就此罷手,他特意從英國請來著名律師,于第二年3月,又上訴到合議庭。兩家公司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糾纏,4月份,合議庭給出了另一個結果,宣判邵氏勝訴。合議庭宣判當天,鄒文懷即發(fā)表聲明,要到大洋彼岸的英國倫敦樞密院上訴,5月,嘉禾的上訴請求得到批準。201第六章霸業(yè)初成這般拉鋸似的上訴過程,有人分析,邵逸夫的目的是要借此拖住鄒文懷,消耗嘉禾的人力物力。邵氏實力雄厚,人員齊備,這樣的官司完全不影響拍攝電影。
  而嘉禾不然,被官司拖住,制片業(yè)務就會停頓。也有不同的說法,認為這不是邵逸夫消耗鄒文懷,而是鄒文懷拖住邵逸夫。鄒文懷知道,這種官司打到最后,往往不了了之,他之所以又提起上訴,是希望能牽制邵逸夫的注意力,自己正可以借機喘息。官司最后果然是不了了之。但這場官司徹底斷絕了邵逸夫與鄒文懷的關系。此次風波之后,鄒文懷絕口不提“邵逸夫”三個字,而邵氏公司與嘉禾公司,也從此勢不兩立。兩家的競爭與對立已經(jīng)公開化,如邵氏的口號是“邵氏出品,必屬佳作”,嘉禾就打出“嘉禾貢獻,最佳影片”的口號,公開與邵氏叫陣。嘉禾成立伊始,人力、財力、拍攝條件都遠不能與邵氏相比,雖然叫陣,卻不具備與邵氏爭鋒的實力,跟邵氏相比,處處落于下風。在1970年的第十六屆亞洲影展中,邵氏的《報仇》一片,令張徹奪得“最佳導演獎”,姜大衛(wèi)獲得“最佳男主角獎”。而嘉禾公司,在這屆影展中全無聲息。但僅僅過了一年,香港影壇的形勢就發(fā)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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