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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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熌,我(guī)熌讣疑厦鎺状窃趯m廷里做御廚的,我?guī)熌冈谏嚼餂]什么事干,就鉆研菜譜,不過兩個老人家味蕾功能有些退步了,所以最有口福的人反而是我,在山上的那幾年,我可是白白胖胖的!
“現(xiàn)在瘦多了!
我咬著筷子,有些納悶,抬眼看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吃了口面,還喝了口湯:“照片上看到的。”
“哦。”我臉再度燙起來,我家確實擺著不少我小時候的照片,想必他都看到了。
“莫愁?”
“。俊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問你!
“你問吧!蔽倚恼f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來著,而且問題太多,都不知道該先問哪個。
“你爸既然是大學(xué)教授,可為什么你十七歲以后就沒有再讀書而是上山跟著你師父學(xué)功夫?”
問題一出,我震了一震,看對面的林白巖一臉肅正,想來常人有的好奇心他也有,只不過他的定力可能比一般人高些,直到我們要告別時,才開口要問個究竟。
往事有些難以啟齒,蒙著骯臟的灰,有時候?qū)嵲诓辉敢饣貞浰以谛睦镏刂貒@了一口氣,鄭重放下筷子,整理了思路,娓娓道來。
“其實也沒什么,我爸只是想讓我離污水遠點……我跟我爸離開A市去了西蘭鎮(zhèn),因為教育質(zhì)量太差,中間我轉(zhuǎn)過一次學(xué)校,第二次轉(zhuǎn)校的時候我爸正在準(zhǔn)備一次很重要的科考項目,便托了個熟人,把我轉(zhuǎn)進一家寄宿高中,我去的第一天認(rèn)識的人就是同桌蘇玉!
說到這里、這個名字,我停了下來,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涌起的激蕩。
那個春天的清晨仍然清晰如昨天,微風(fēng)蕩漾的窗邊,小小的女孩穿著格子襯衫,綻著嬌笑,伸過小小的手:“你叫莫愁?哇,好特別的名字,我就普通多了,我叫蘇玉!
幾乎是第一眼我就喜歡上這個個子小小的同桌,她的笑容很燦爛,熟悉后會暗暗戳戳我,興奮地告訴我她暗戀哪個男孩子。
“莫愁,他就是宋石,是不是很好看?他成績很好,他爸爸還是我們學(xué)校的教導(dǎo)處主任呢。我是玉,他是石,我們的名字很配,說不定我跟他有可能哦!
女孩那銀鈴般的笑聲在我腦海中回響,再然后,她哭了。
“莫愁,宋石的爸爸是禽獸,他摸我,還問我冷不冷,他還抱我嗚嗚嗚……”蘇玉瘦小的身體劇烈顫抖,唇還在哆嗦,大顆的眼淚滴在我的衣服上。
那一晚,如果不是我一把推開教導(dǎo)處的門,將摟緊蘇玉的老男人用力拉開,拽著呆若木雞的蘇玉離開,那么也許,她玉一樣的清白就要被玷污。
多年以后,我還記得那一晚的強烈感覺,我害怕極了,害怕到只知道拉著蘇玉沒命地跑,后頭沒有窮兇極惡的追兵,可是腳在哆嗦,只能跑,越遠越好。
我猜,這一生,我再也沒有比那晚跑得更快過。
黑暗無邊,我卻努力拽著蘇玉遠離黑暗,人性的黑暗。
我們一夜未睡,被噬骨的惶恐包圍,當(dāng)?shù)诙斓某筷貏澠圃齐H之時,一切都變了。
花季時分遭遇這樣駭人的事情,誰也沒辦法做到鎮(zhèn)定。
我仿佛一夜長大。
老師這一職業(yè)開始不再神圣,學(xué)校也不再是純潔的圣地,我開始排斥學(xué)校,甚至害怕被報復(fù)。蘇玉更是郁郁寡歡,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貓,見到宋石就跑。
一周以后,我承受不住煎熬,戰(zhàn)戰(zhàn)兢兢把事情告訴我爸,跟我爸說我想退學(xué),我爸大驚,思考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給我辦了退學(xué)手續(xù)。
林白巖靜靜聽著,不插話,我甚至感激他沒有流露出常人通常表現(xiàn)出的不認(rèn)同。
“事情就是這樣子,那時我的成績也不好,那所高中考上大學(xué)的也不多,后來我爸就送我上山陪著師父師母,一邊學(xué)些拳腳功夫一邊準(zhǔn)備大學(xué)自學(xué)考試!蔽页两谧约旱乃季w里,托腮呆呆望著窗外,“我已經(jīng)拿到本科自學(xué)考試文憑了,不過我爸一直很自責(zé),覺得耽誤了我的前途,我倒覺得沒什么,只是沒有進大學(xué),我有一點點遺憾,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無怨無悔,我只是……”
回憶到了這里,我突然倍感痛苦,雙手交握,指甲泛白。
林白巖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我,眉皺成了一個淺淺的“川”字:“只是什么?”
我蒼白一笑,心卻緊緊一揪,那種頹喪幾乎要擊垮我:“我只是失去了一個朋友,我以為經(jīng)過這件事,我們可以做一輩子不離不棄的朋友,但是她并不這么想!
林白巖幾不可見地挑挑眉:“蘇玉?”
我沉重地點點頭:“嗯,今年她跟宋石訂了婚。大概是一年前吧,宋石他爸得了胃癌死了,蘇玉這才決定跟他在一起。結(jié)婚前她來找我,希望我和她不要再聯(lián)系,宋石不知道這件事,蘇玉決定讓這件事永遠爛在肚里,忘掉它,然后重新開始!
我禁不住苦笑:“要忘記一切,那就必定斷掉一切相關(guān)的回憶,比如……我!
林白巖的眼神已經(jīng)流露出不忍,而我低頭含了一口冷粥進嘴,試圖將嘴里的苦澀沖淡些。
“她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但她太愛宋石,愛到小心翼翼,很辛苦,請我同情她!
“可是誰又同情我呢……”我低頭輕聲哽咽,一滴晶瑩的東西墜進粥里,心潮實在難以平復(fù),我撇撇嘴急急站起,轉(zhuǎn)身要奔回房。
手突然被緊緊握住,而后身體被一股力量扳過來,順勢一拉,我整個人栽進一個溫暖的胸膛,他雙臂緊緊環(huán)住我,由不得我離開。
我愕然到大腦茫然空白,僵硬的身體被他的雙手禁錮著,像是被施了魔法,忘了動彈。
他在我耳邊輕嘆一口氣,三個字溢出口。
“對不起!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我也想要甩掉過去,重新開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愁,我做過很多錯事,所以努力改過,但是現(xiàn)在,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對你不是同情,是其他的東西!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躍進我的心,讓我的心弦毫無征兆地劇烈一動,那是蠱惑的力量。
我想我又走進了他為我筑起的一個迷宮,我原地徘徊找不到出口,只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這種類似親昵的場面我?guī)缀蹼y以招架,甚至可以說摸不著頭腦,因為緊擁著我的是林白巖,一個我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令這樣的親昵更加怪異莫名。
不是同情,是其他的東西?那是什么呢,我已經(jīng)二十歲了,再也不是天真爛漫的十六歲少女,我是絕不會自作多情認(rèn)為他喜歡我的。
十六歲時自作多情到恨不得搧自己幾個耳光,以致以后的歲月,哪怕師兄對我好、對我無微不至,我都不會嘴上問他是否喜歡上了我,哪怕心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猜測。
我不聰明,還好貴在有自知之明。
我用手悄悄拉開些與林白巖之間的距離,他手一松,我趁機趕緊退了一步,這才跟他保持了一個步子的距離。
我松了口氣,抬頭看他,他盯著我的眼睛又令我心弦緊繃,但我還是鎮(zhèn)定地笑了笑,卻笑得有些勉強:“林先……”
“叫我白巖!绷职讕r驀地打斷我,口氣有些不耐。
我微動了動嘴,卻死活叫不出來,可真是有些難為我。
林白巖走近我些,令我仰頭看他,而他的目光亦頗具氣勢,但已沒有我與他相識時所表現(xiàn)出的倨傲,他輕說道:“莫愁,你太生分了,叫我白巖吧!
“白……白巖!弊炖锿鲁龅膬蓚字真讓我有些辛苦,我心里一萬個不適應(yīng)。
他滿意地微勾嘴角,柔和了些他臉上的曲線:“以后如果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困難,就打電話給我,這次你來找我,做得很好!
他臉帶淡淡笑意,還摸摸我凌亂的短發(fā),自然得好像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十年:“當(dāng)然,沒有困難的時候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的近況,有沒有再哭鼻子!彼p輕呢喃,好似自言自語,“算了,說了也白說,你怎么可能主動打電話給我,還是我找你吧……就是不要讓我找不到……”
我?guī)缀蹼y以抵擋這溫柔中帶點傷感的低沉嗓音,似具有顛覆的力量,幾乎在同時,我的心猛地一悸動,鼻子有些發(fā)酸,趕忙低頭說道:“我……我去洗碗!
然后我逃也似的離開他,希望距離越遠越好。
第二天上午,我還是有點發(fā)燒,身體還發(fā)虛。林白巖見我氣色十分不好挽留了好幾次,卻又因為我堅持要走而無可奈何。
但他還是拽著我去醫(yī)院掛完了剩下的鹽水,我掏錢還他,他面有慍色,我只好作罷,閉著眼睛假寐,腦子里全是他在邊上翻報紙的嘩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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