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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二嬸娘整整衣襟:“既然我非當這個家的掌柜不可,那我真就當了,原先翠蓮訂的幾條規(guī)矩我也不改了,我是一個現成掌柜,好當,不過有一點大家記著,我是一個很認真負責的人,你們今后不要在我和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搞詭計,我們是對事不對人的,如果我覺察出有一絲的風吹草動,無論是你在顧家有多高的地位,都要扣除一年的零用錢!

  三嬸娘不屑地說:“你指的是誰呀?大哥一家你敢管嗎?你要敢管你當家人的位置是不想要了,你分明就是指我們呢!

  二嬸娘挺著直直的腰桿子反擊三嬸娘道:“說你怎么了?我這個當家人是大哥推舉的,你嫉妒了,嫉妒也是白嫉妒,不行你來當當?就怕你沒有那個本事吧!

  亭鐺見兩個女人又變了臉,馬上喝著:“好了,好了,亭锝家的,你已是當掌柜了,要大人大量,爭爭吵吵這成什么體統(tǒng)了!倍䦆鹉锏闪巳龐鹉镆谎,不作聲了。

  三嬸娘不依不饒:“她能當家嗎?看看她的那個嘴比刀子還要厲害,讓她當了家,顧家老老小小十幾口人越發(fā)沒活頭了!

  二嬸娘馬上站起來說:“螞蟻多了把蛇吞,我看不治一治你,以后可真就管不住了,我是嘴厲害了一些,這我自己也承認,而你呢?心黑手毒,昨夜草房和翠蓮屋里的火是誰放的?你太厲害了,厲害得這個家都容不下你了!

  聽了二嬸娘的話,全家人驚了個倒仰。三嬸娘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二嬸娘一句話點在了她的致命之處,她用顫抖的手指戳著二嬸娘的臉問:“你的意思是懷疑我放的火?天地良心,我現在就撕了你的嘴!

  亭鐺喝住三嬸娘問:“你要撕誰的嘴?你是不是在亭锝家的面前說過你要燒掉翠蓮的棉衣?你真是一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你說,你說呀--”

  三嬸娘雙膝一軟跪在地下說:“大哥,冤枉!我是說過這些渾話,不過我都是和二嫂開玩笑說出來的話,我哪里有那么心狠呀,我過門這些年上敬哥哥嫂嫂,下疼侄子侄女,這都是大家親眼看到的!

  亭鐺說:“既然連你自己都承認了,就怨不得別人了,你這個女人詭計多端、手段高明,今日早上還幫著翠蓮忙里忙外,裝得像個良家婦女,亭錦,這就是你娶回來的好女人,明天讓她老子過來交代一下把她帶走,這樣的女人有與沒都是一樣的,我們顧家廟小留不得她!

  亭錦的臉色非常難看,他沖著三嬸娘的臉面就是一個嘴巴,他邊哭邊罵著:“你就那么好說呀,你說那些話有什么用?說,我讓你說,我打爛你的嘴,讓你瞎說!

  三嬸娘趴在地上,文子和小武子呼喊著娘一齊撲上去扶她,三嬸娘和孩子們說:“你們不要害怕,是娘不小心摔倒的,娘沒事!比龐鹉锫靥痤^,對亭錦說,“咱們都過了半輩子了,我一直很驕傲,我的男人對我百依百順,連一個手指頭都沒動過我,這是你頭一遭打我,我不恨你,只恨自己的這張嘴把自己害了!

  亭錦哭著說:“你也別裝可憐,想想你以后怎么過吧,素日我擔待你,你卻這樣對待我們一家!

  三嬸娘又問:“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亭錦低著腦袋一聲不吭,亭鐺問他:“你說話呀,你不是挺愛說的嗎?”

  三嬸娘爬過來揪著亭錦的衣角問:“亭錦,你說一句話吧,你要不要我了?”

  亭錦仍然哭著。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女人的哀求下哭得一塌糊涂。他邊哭邊說:“我怎么敢再要你呢?你把我的臉面都丟盡了,你想想昨夜草房的火撲不滅,咱們這么大的家業(yè)一夜就變成灰了。”

  三嬸娘扶著文子站起來,用兇狠的目光盯著二嬸娘:“你好好地當你的掌柜吧,你誣陷了我,會遭受報應的。”說完扭頭帶著文子和小武子走了。

  二嬸娘冷笑著,沖著三嬸娘的背影說:“誰誣陷你了?你做了喪德的事,這就是你應該得到的下場,活該!”

  亭鐺擺擺手:“你們各房都回去睡吧,這事就算完了,亭錦你留下來!

  大家散去后,亭錦還在流淚,連聲說:“大哥,大哥,我真對不起這個家呀,真沒想到我們文子娘竟敢放火,這一下我成了顧家的罪人了!

  “你也別哭了,青草燒了能買到,壞名譽傳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你回去看緊她,別總讓她在院子里干壞事。你好好想想她昨夜出去幾次?”

  亭錦收住了哭聲,但是聲音仍舊很悲切:“昨天有幾個徒弟請我到外面吃的飯,回來很晚了,她和孩子們都睡了!

  亭鐺嘆氣:“用這件事做幌子,好好地整一整她,要不然,哪天不順心再放一把火,那可就覆水難收了,先讓她回娘家嚇唬嚇唬她,等過年的時候再把她接回來!

  “大哥,這事別鬧得太大了,讓外人知道了,她的臉、我的臉都沒處擱!

  亭鐺氣憤地說:“就是你這個優(yōu)柔寡斷的娘們兒性格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你還怕她丟臉,不好好地管教她,以后有你丟臉的日子呢!

  “我回去好好教訓她就是了,大哥犯不著再為這些事生氣了,這個家全依仗著您呢。”

  亭鐺壓低聲音說:“你二嫂現在當了家,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沒辦法,你們倆口子以后多個心眼,把她拉下馬!

  亭錦說:“我看也是,二嫂的娘家就是靠賣豆腐小本生意起家的,她當家就是為了撈錢,等過了年我就找茬子把她拉下臺,也算給我們文子娘報了仇!备鐐z密謀了半夜,心順氣暢的時候才散了。

  亭錦回到屋里,見沒點燈,還以為三嬸娘早就睡下了。他本來是想說一些服軟的話向三嬸娘道歉的,從他的心眼里也真后悔動手打了三嬸娘,可當時也實屬無奈,不打不行,不過是走個過場,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就是要能屈能伸。他點著燈,看到炕頭上空空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他端起油燈小心翼翼地來到孩子們的房中,只見兩個孩子熟睡著。亭錦想也許三嬸娘一氣之下跑回了娘家。亭錦點著一個帶玻璃罩子的洋燈出來,院子里黑洞洞的,各房都已經滅燈睡覺了。他出了二門,可二門半掩著,好像有人出去過,他快步來到大門前,只見大門的門閂向里插著,已經上了鎖。他細細一想,也是不可能出去的,三嬸娘是一對三寸金蓮,白日走路都小心萬分,黑夜是寸步難行的。再說看著大門緊鎖的樣子,好像她就在院子里,藏在某個角落中,嚇唬自己。亭錦又返回二門內,在各個虎口和水道能藏身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不見三嬸娘的蹤影。他路過祠堂門口的時候,只見祠堂的門敞開著,他想也許三嬸娘就躲藏在里面。他進了祠堂用燈一照,首先看到的是一把躺倒了的椅子和一只蹬掉的女人鞋,一種異樣的驚恐使他從頭冷麻到腳底,頭發(fā)在瞬息間齊刷刷地站立起來。他順著燈光望上一看,險些嚇死,只見三嬸娘就像秋后掛在枯枝上的一顆凍梨,蕩悠悠地吊在祠堂的大梁上。

  亭錦驚慌中扔掉手中的洋燈,玻璃破裂的聲響更讓他魂飛魄散,他連滾帶爬地跑到院子中大喊:“來人呀,我們文子娘上吊了!

  各房的燈亮了,緊接著就像下山的猴子一樣劈里啪啦地跑了出來。大家一齊涌向祠堂。所有的人愣住了,只見地上踩著凌亂的腳印,破碎的洋燈和灑落在地上的煤油味道擴大了恐怖的氛圍。亭鐺看著這個場面,一頭栽倒在地上,亭锝倆口子慌忙地把他扶住。珍子和飛子扶起地上躺著的椅子,把三嬸娘解了下來。三嬸娘的頭發(fā)打了雞蛋清,梳理得一絲不亂。她的舌頭已經咬破了,嘴角流著鮮血,渾濁的眼球向外凸著。翠蓮把手伸進三嬸娘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胸口,感覺涼涼的,好像摸到一塊冰。

  “她是不是還活著?”亭錦問。

  翠蓮無奈地搖了搖頭。亭錦推開眾人,撫尸大哭。亭鐺被亭锝和二嬸娘攙扶著,他和亭錦說:“別哭了,準備一下后事吧,看看怎么和人家娘家人交代,老常家的人世代都是當官的,可不是善良的主呀!

  正在這時,飛子沖到三嬸娘的尸體旁邊,痛哭著對大家說:“三娘是被我害死的,讓我為她償命吧,要不然我活著會很難受的!

  二嬸娘厲聲喝著飛子:“你胡說些什么?這事你也敢往頭上兜攬?她分明放火后羞愧而死的。”

  飛子哭著說:“不,你們都冤枉她了,火是我放的,昨夜我進草房喂馬的時候,嘴里叼著旱煙鍋,把煙火掉在青草里,等我喂完牲口,看到草房里著了火,我一個人打起火來,誰知道火越打越旺,我很害怕才叫起大家一起打火!

  “你為什么不早承認呀?”亭鐺氣急。

  飛子說:“我見事情越鬧越大,怕承認了讓我老子打我,就沒敢承認,我想等以后再向三嬸娘賠禮去!

  亭锝氣得全身抖擻,對亭錦說:“這個畜生就交給你了,他的死活就由你來決定了!蓖ゅ\脫下鞋子,用鞋底在飛子的臉上里外開弓地抽打著,飛子也不躲閃,他的耳朵和鼻口中被打出了血,一涌一涌地流著,大家的心都在不住地顫抖著。

  翠蓮跪在地上,雙手抱著亭錦的胳膊,哭著乞求:“三大呀,你就是打死飛子弟弟,三娘也活不過來了,再說現在不是打人的時候,天馬上就亮了,我們應該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對付三娘的娘家人。”

  亭錦問:“你說怎么對付?人死了,我的家散了,都是被你們給坑害的呀!”

  亭鐺聽著亭錦的話,心如刀絞,他跪在亭錦的面前說:“老三,你啥也別說了,是大哥對不起你呀!蓖ゅ\把鞋子丟在飛子的身上,兄弟二人摟抱著哭成一團。

  亭锝也給亭錦跪下,哭著說:“老三,大大和娘死的時候你才四歲,是我和大哥把你帶著長大的,看在我和大哥的情面上,明天你就決口不提飛子放火的事好嗎?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呀!

  亭錦對大家說:“你們別害怕,我是不會說的,為了這個家,我們就再委屈死人一次吧,索性讓她把黑鍋背到底了!迸藗冮_始把三嬸娘的尸首抬進屋里,給她穿上了綢緞衣裳,臉上抹了一些胭脂,換上新鞋新襪子。

  太陽出來了,顧家的門口挑起了高高的白幡,過往的人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當他們進了顧家的黃土院子一打聽,才知道顧家的三嬸娘沒了。吃過早飯,顧亭鐺打發(fā)孩子們四處發(fā)喪,他把飛子先藏到他的舅舅家了,萬一走漏風聲,飛子就要遭殃了。三嬸娘的娘家亭鐺考慮讓珍子去是最合適不過,因為珍子是大人了,知道怎么說話讓別人聽得順耳,珍子拿了一塊白布到三嬸娘的娘家報喪去了。珍子剛走,亭鐺對倆兄弟說:“不管常家的人來怎么折騰,你們都不要吭聲,過了這一關我們就有辦法了,常家是有靠山的!蓖わ胶屯ゅ\一個勁地點頭,顧家所有的人都心驚膽戰(zhàn)地做好了挨打受氣的心理準備。

  晌午,顧家的災難終于來臨了。真不出顧家人的預料,常家來的這隊人馬有十多個,就像胡人的鐵騎一樣橫沖直撞。進了顧家的黃土門樓,一個個縱身下馬,身手矯健得像驍勇善戰(zhàn)的士兵,他們見雞殺雞、見人就打、見窗戶就砸,顧家大院是雞飛狗跳人逃竄。常家來的人里領頭的就是三嬸娘的三哥常在福,聽說常在福是他們兄妹中脾氣最不好的一個。

  亭鐺帶著一伙人迎出二門,孫子似地問常在福:“親家,你這是干什么呀?你妹妹不在了,不是還有兩個外甥在這個家里繼續(xù)活下去呀?”亭鐺說著將文子和小武子往前一推,文子和小武子就像兩只被嚴格訓練過的獵狗一樣,一下?lián)涞匠T诟5纳砩希R聲哭著叫了句:“三舅舅--”

  這一聲三舅舅把這個野蠻暴躁的男人叫得心軟了,他哭著問亭鐺:“顧亭錦死哪里去了,為什么不出來見我?我要親口問問他,我妹妹嫁到你們顧家十來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如今犯的又不是彌天大罪,為什么要逼死她?”

  亭锝也解釋著:“亭錦在屋里守靈呢,親家還是先去看看他三娘吧,其實這么多年兩個人確實連臉都沒紅過,這一次她咋就想不開了!

  常在福被顧家兄弟迎到三嬸娘的西廂房中,他看到白布下蒙著的尸體,幾乎是哭著爬到屋里的,一個堂堂七尺男子漢,哭得竟然像個小孩一樣無助,可見他的悲傷純度是很高的。在場的人都被他強大的悲痛感染了,跟著他一起流淚。常家另外的一些來客站在當院中,一個個手持鐵棍,眼睛瞪得滾圓,只等常在福的一聲令下。亭鐺對亭錦使了個眼色,亭錦上前去勸常在福說:“三哥,我的命苦,這樣好的媳婦今后去哪里找呀?”

  常在福破口大罵:“滾你娘的個毛驢蛋子一邊去,我妹妹剛死你就盤算著再找,我打死你看你找不找。”他反手在亭錦的臉上打了一拳,亭錦慘叫一聲捂著臉趴在地上。門外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他們見動起手來了,歡快地哦哦直叫,刺激得常在福的氣焰更加囂張。

  亭锝看不下去常在福的狂樣兒,要不是亭鐺攔著早動手了,F在看著亭錦被打,不由地上前講理,他壓著火氣讓珠子把亭錦扶走,然后和常在福說:“親家三哥,兄弟媳婦沒了,我們還是親家,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總不能動手打人吧,再說,是兄弟媳婦想不開自盡的,又不是我們顧家某個人勒死她的!

  常在福反問:“你想讓我提什么要求?你們顧家有錢就能打發(fā)了嗎?我告訴你,我什么都不要,就要我妹妹活得好好的,你能做到嗎?”

  亭锝不服:“你明知道死人活不了的道理,為什么還要刁難我們,你別以為就你們常家有幾個打手,惹毛了我紅刀子出來白刀子進去也是有的!

  亭鐺趕緊把亭锝拉到一邊,陪著笑臉和常在福說:“您常家世世代代都是我們一方的父母官,您親家老三也是見多識廣的地道人,依我看事情到此為止吧,我們坐下來和和氣氣地談一談!

  常在福根本不理會亭鐺那一套,沖著門外的人喊:“跟著我來的常家人聽著,我妹妹死因不明,他顧家明鋪暗蓋,我們無法追究真正的死因,這房子活是她的家死是她的墓,大家動手給我把這房子填了!背<业囊换锿雒桨筒坏靡黄鹕蟻聿鸱刻钔留[個烏煙瘴氣。

  亭锝氣得臉色雪白,他和常在福說:“填吧,你們有權有勢,有能耐把我也填進房里,不然你們就是王八。”他說著趴在西廂房的地上,讓他們填。常家的一伙愣頭青哪里管了那么多,他們平時依仗著家里有人在堡子里當官,鬧翻天也沒人敢呲牙,從來不把別人放到眼里,習慣了。亭锝的身上和腦袋上很快就被填了幾鍬土。亭锝的幾個徒弟看著師傅遭殃,他們也操了家伙,哇哇亂嚷著撲了上來?礋狒[的人們齊聲吆喝著,“打,打,打”。他們那種下作心態(tài)恨不得多打死幾個人才讓他們心滿意足。

  眼看一場惡戰(zhàn)就要開始,亭鐺嘴里嘀咕著:“完了,完了,全完了!彼桓甭犔煊擅譄o可奈何的樣子。

  珍子暴跳著也要上去,翠蓮和美蓮把他拉住,翠蓮和珍子說:“這個時候男人們都不理智,你上去不如我上去,女人好說話,不像你們男人們,三句話不到頭就要動手!贝渖徟艹鰜韺χわ降耐降軅兒戎,“你們這是干什么?還不快把家什放下,你們有沒有腦子?這樣就能幫助你們的師傅解決問題了嗎?這樣動粗恰恰是害他,你們想想,你們師傅躺在屋里是誠心想讓人家活埋嗎?他不過是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這樣做的,如果打起群架,棍棒無眼,打死一個那麻煩不更大了嗎?真是一伙莽夫!

  亭锝的幾個徒弟被翠蓮數落了一頓,就像失了氣的氣球,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操在手中的斧子、錘子放下了。翠蓮走到屋里,把遍身是土的亭锝拉了出來,然后走到常在福的面前輕聲叫了句:“三舅舅!

  常在福直盯著翠蓮,只見這個體態(tài)婀娜的女人身穿重孝,一根長長的白布條系在腰間,顯得十分飄逸。一雙醉眼半含著淚珠,欲墜未墜。常在福問:“你是誰?”

  翠蓮說:“我是柳溝李油坊的女兒,叫李翠蓮,現在嫁給了顧進珍了。”

  常在福了然:“哦,你就是李翠蓮,我早就聽說你是一個才貌齊美的好女孩了,還聽說城里有一個惡霸打聽到你貌美如花、聰明伶俐,就想娶你,你當眾把前來上門說媒的媒婆煽了一個大嘴巴,然后罵了個狗血噴頭,媒婆無趣地嚇跑了,你這好端端的閨女,怎么也嫁到這個狼窩里了?”

  “三舅舅,咱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了,三嬸娘沒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最難受了,你這一生氣把三嬸娘埋在屋里,不是委屈了三嬸娘嗎?一輩子連一口棺槨也沒掙下嗎?這樣硬對硬的鬧下去只能越做越壞,你看看這些看熱鬧的,巴不得我們多出幾條人命呢,要想解決問題還不得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說嗎?咱們把三嬸娘的喪事辦得體面一些!贝渖弰竦馈

  “按你的說法,我的妹妹就算白死了嗎?”

  “三舅舅的意思是非得讓顧家雞犬不寧或者死一口人來為三嬸娘陪葬 嗎?那樣你不誠心和顧家結仇嗎?”

  “結仇就結仇,顧家就是一群土鱉蛋子,我算看透了!背T诟饨Y。

  翠蓮順著常在福:“是的,顧家也該改換一下門庭了,總是這樣老土下去,誰都瞧不起,誰都敢來折騰了,三舅舅,您聽我勸的話,正房里已經為您準備下了酒席,進屋邊喝酒邊談!

  “酒菜我不希罕,只是有些渴了。”

  看到常在福有些收場的意思,翠蓮和一旁站著的珍子和珠子使了個眼色。珍子和珠子上來拉著常在福左一個三舅右一個三舅親熱地叫著,連拖帶拽地進了正房。正房的炕桌上滿滿地擺了一桌子酒菜,有燉得稀爛的豬蹄子、淋了芥末油的羊頭肉、大蔥大姜悶出的雞大腿,剛看一看就能勾出肚里的讒蟲。亭鐺打開一瓶衡水老白干,一陣酒曲的香味四處蔓延?沙T诟R黄ü勺诘厣系囊巫由,不動神色,硬是忍住了誘惑。

  亭錦進來,他的眼窩一片烏青,孫包極了。他站到常在福面前叫了聲:“三哥。”

  常在福一點也不領情,問他:“誰是你三哥?你們他媽的都是牲口!

  亭錦忙說:“是,是,我們他媽的都是牲口,只要三哥能解氣,愛打愛罵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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