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回 結(jié)親家預(yù)言巧應(yīng)驗 過家家玩童寓今生
-
書接上回。金有的預(yù)言果真應(yīng)驗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前后不差一個月，五個懷孕的媳婦都相繼生產(chǎn)了，順利地生下了娃娃。錢進媳婦果真生個丫頭片子，取名茉莉。金有媳婦高產(chǎn)，一胎生倆，還是龍鳳胎。先下生的是丫頭，生下來就黑，取名黑丫，大號玉葉。后下生的是小子，取名玉柱。楊憨媳婦生個小子，取名偉男。柳彪媳婦生個女孩，取名柳葉。有儒媳婦生了個小子，取名惠民。
四個指腹為婚的孩子滿月以后，得了兒子的家庭，主動張羅，分別擺下酒席，把易八卦和一枝花請到炕頭上，重新用毛頭紙寫了訂婚文書，約定在孩子到了法定年齡時完婚。從此，茉莉成了玉柱的未婚妻，柳葉成了偉男的未婚妻。
金、楊兩家當(dāng)然高興，結(jié)下這門子娃娃親，以后就不愁兒子討不到媳婦了。金有兩口子望著錢進媳婦懷里抱著的又白又胖的丫頭，樂得合不攏嘴。楊憨兩口子也是三天一趟，兩天一回，去柳彪家看兒媳婦，幾天見不到，就坐臥不寧。
錢、柳兩家當(dāng)然高興不起來，“生了賠錢的貨，養(yǎng)大了給人家”，那心里咋也不是滋味。
又嘆之曰：
一張毛頭紙，
八個糊涂蟲。
爹娘幾句話，
兒女一生情。
寫書之人，筆走龍蛇，提筆行萬里，落墨過千年，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彈指間過了八年年。這期間，經(jīng)歷了人民公社、大躍進、反右傾、三年困難。雖說莊稼人的日子折騰得一年不如一年，但張跟頭打把式的總算過來了。
四個結(jié)了娃娃親的孩子都八虛歲了。他們不知道娃娃親是怎么一檔子事，只知道他們之間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們的娘是姐妹，他們的爹是連襟，他們之間是親戚，相互之間來往密切，比其他人近。
金、錢、楊三家，日子雖說困難，還算太平。只有柳家倒霉，最近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柳彪在修大渠的時候被塌方悶死了。柳葉娘覺得自己還年輕，身邊沒有男人，守不住，過不了日子，要向前走一步，已經(jīng)托一個遠方的親戚，在百里以外找了一個主，最近就要改嫁他鄉(xiāng)。柳葉的后老不同意柳葉娘帶犢子過門，楊憨一家也不同意柳葉去當(dāng)帶犢子，非要把柳葉接過來團圓著不可。
剛過八歲的柳葉，還不懂事，家里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沒擋住她到孩子堆里玩。
時值農(nóng)歷七月小農(nóng)閑。頭道溝村中間那棵老榆樹，依舊枝繁葉茂，遮擋著如火的驕陽，樹陰下依舊涼爽宜人。枝頭上的那群喜鵲依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一群破衣爛衫的丫頭小子，像掙斷韁繩的驢駒子似的在這里歡蹦亂跳。小孩子們玩耍，總是鯰魚找鯰魚，尕魚找尕魚，仨一堆，倆一伙，年齡相仿趣味相投的湊到一塊。打尜的，打行頭的，跳房子的，跳繩子的，踢毽子的，扇片子的，玩噶拉查的，藏貓貓的，過家家的都有。只見他們一個個玩得汗流滿面，塵土飛揚，昏天黑地，汗水和著塵土，在他們的小臉上和了泥。
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子指揮著幾個同齡的小伙伴玩耍，他對跟前一個白白凈凈的小丫頭說：“茉莉，你把玉柱、黑丫、柳葉、偉男他們統(tǒng)統(tǒng)叫過來，排成隊，都聽我的命令。”
“是，惠民哥。”茉莉按著惠民的吩咐，對周圍的孩子們喊“玉柱、黑丫、柳葉、偉男你們幾個快過來，惠民命令你們排隊。”
幾個被喊到名字的孩子圍攏到茉莉周圍。
惠民下達了口令：“立正！向右看齊！”
五個孩子在惠民對面昂首挺胸精神抖擻地排成一列橫隊，茉莉打頭�？磥磉@幾個孩子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耍，不然不會這樣訓(xùn)練有素，配合默契。
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不知道是先天遺傳因子的作用，還是后天培養(yǎng)教育使然，這六個幾乎同時降生的孩子差別非常懸殊�；菝�、茉莉、柳葉這仨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白白凈凈，精精神神，招人喜愛。另外三個卻相差甚遠。黑丫別看不丑，但是皮膚黑。玉柱倒是不黑，可是面目丑陋，眼睛、鼻子、嘴的位置過于緊湊，就好像沒長開似的，眼神也不好使，還挺邋遢。偉男個頭倒是挺魁偉，可是說話結(jié)巴，鼻子過河，眵目糊郎當(dāng)，窩囊不揣▲。這就應(yīng)了那句話，一片林子里的果子，也有甜的有酸的。
惠民對排成一列的伙伴們發(fā)號施令：“你們都聽我的。今天咱們過家家玩，男的當(dāng)小女婿，女的當(dāng)新媳婦。誰和誰是一家子，由男的挑。”
男孩子都擁護惠民的提議，女孩子們卻表示反對。她們的理由很充分“新社會，女人翻身了。”
男的也有自己的理由，玉柱大聲嚷嚷：“大人們過日子都是男人當(dāng)家主事，我爹說過，老娘們頭發(fā)長，見識短，是當(dāng)不了家的。”
雙方相持不下，惠民又提議說：“那么就自己找，愿意跟誰，就找誰。”
這下更亂了套，三個小丫頭都爭著給惠民當(dāng)媳婦，偉男和玉柱都爭著給茉莉當(dāng)女婿，互不相讓。
惠民只好說：“別爭了，那就‘將軍錘’，男的女的各選一個代表，贏的先挑。”
經(jīng)過協(xié)商，決定由惠民和茉莉兩人為代表“將軍錘”。結(jié)果是男方取勝，女孩子只好同意由男孩子挑媳婦。
三個男孩子內(nèi)部又起了爭議，都要由自己先挑媳婦。
茉莉說：“你們?nèi)齻�男人別爭了，摔交吧，贏的先挑媳婦。”
三個“男子漢”都同意茉莉的建議，大家當(dāng)裁判，進行摔跤比賽。比賽的結(jié)果是惠民第一，偉男第二，玉柱第三。
惠民有了選媳婦的優(yōu)先權(quán)，他理所當(dāng)然地選茉莉做自己的新媳婦。
聽惠民說挑茉莉做媳婦，玉柱極力反對。他指著惠民的鼻子嚷嚷：“不行，不行，惠民只能在柳葉和黑丫兩個中間選媳婦，不能選茉莉。”
惠民也不示弱，對玉柱說：“我為什么不能選茉莉！”
玉柱晃著粘滿塵土的腦袋說：“你就是不能選茉莉，茉莉是我的媳婦。我娘說了，茉莉在她娘的肚子里就定給我了。她要是給你當(dāng)了媳婦，我就成了長脖子王八了，說啥我也不當(dāng)王八。”
惠民和玉柱你推我，我搡你，互不相讓。
茉莉和柳葉為他倆拉架。
茉莉給了玉柱一杵子，耷拉著臉子搶白玉柱：“你照著鏡子端詳端詳自各，看你那一頭圪猱樣吧，還和人家惠民爭呢？我嫌你臟，不要你，指定不要你。”茉莉說玉柱一頭圪猱，意思是說他臟。在頭道溝這個地方，人們都管碎柴爛草叫“圪猱”。
柳葉也對玉柱說：“你別爭了，人家茉莉相不中你。再說了，這是過家家，又不是真讓你當(dāng)王八。”
茉莉說：“玉柱，你要是不同意就拉倒。你走吧，我們幾個不帶你玩了。”
其他孩子也七言八語地嚇唬玉柱，玉柱無可奈何，只好同意茉莉給惠民做新媳婦。
茉莉和惠民結(jié)成了一對。還剩下玉柱、偉男、柳葉、黑丫四個結(jié)對子。
按著摔交排的名次，接下來該偉男挑媳婦了。
偉男口吃，他對玉柱說：“我、我選柳、啊柳啊葉，她本來就、就、啊就是我的媳婦。我、啊我和柳葉也是娃娃親。我、我娘也、啊也說過，柳葉在、在、在娘肚子里就許、啊許啊許給我了，我、啊我家那、啊那張毛頭啊紙上寫著呢。我、啊我娘前幾天還、還說了，過、啊過幾天就、啊就把柳葉接啊接過來，到、啊到我家團圓著。”偉男從會說話的時候起就結(jié)巴。
柳葉聽說偉男選自己當(dāng)媳婦，非常不愿意，指著偉男的鼻子搶白說：“你想的美，看你那大鼻子汰▲吧，我才不去你家團圓呢。我要找惠民這樣的女婿，我不要你。”。
玉柱也急赤白臉地和偉男爭柳葉，他對偉男說：“你不能選柳葉，你必須把柳葉讓給我。難道說我還能選黑丫嗎？黑丫是我姐，她能給我當(dāng)媳婦嗎？她要是給我當(dāng)了媳婦，那不是窩配嗎？我只能選柳葉當(dāng)我的媳婦了。”
偉男說：“玉、啊玉、啊柱，你、你怕當(dāng)王、啊王啊八，我、我、啊我就不怕當(dāng)、啊當(dāng)王八嗎？我、啊我不讓給你。”
大家都指責(zé)偉男，“這是過家家，又不是真讓你當(dāng)王八。”“人家玉柱都讓了。你也讓吧。”
柳葉一把把偉男拉過來，指著他的鼻子說：“偉男，你可不要爭了。你要是再爭，這家家就過不成了。快開始玩吧，再爭一會就黑了天了，就這么辦吧。偉男，你別怕當(dāng)王八。這只是過家家，我又不是真的給玉柱當(dāng)媳婦。再說了，玉柱家里有的是錢，我可以趁著給玉柱當(dāng)媳婦的機會把他家里的錢都搗鼓到咱們家里來啊。”
偉男對柳葉說：“好、啊好，聽、聽你的，不、不爭了。不過，我、我娘過幾天就去接、接你，你可不、不要跟著你娘到你、你后爹家去呃。可、可要給我當(dāng)、當(dāng)團圓媳婦啊。”
柳葉對偉男說：“我不去后爹家，也不去你家，惠民對我好，我要去惠民家。”。
“柳葉，我不許你去惠民家，惠民是我的女婿。”茉莉?qū)α~說。
“現(xiàn)在是過家家，你給惠民當(dāng)媳婦是不算數(shù)的。反正我要去惠民家。”柳葉搶白茉莉。
惠民看大家都配好了對子，命令說：“都不要爭了，過家家開始嘍。”
六個孩子組成三對，過起了家家。扮新郎，接新娘，抬花轎，入洞房。大場院里的孩子們也都加入到游戲的隊伍中來，有的扮轎夫，有的裝吹鼓手，有的當(dāng)落忙人。吹吹打打，像模像樣，一直玩到了傍黑天。大人們喊他們回家吃晚飯，他們才戀戀不舍地分手回家。
過了十天，苦命的柳葉哭得兩眼通紅，送走了娘，到偉男家當(dāng)上了團圓媳婦。對柳葉來說，白天還算好過，有一幫小伙伴玩耍，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沖淡了爹死娘嫁的痛苦。夜晚，形單影只，孤苦伶仃，每日以淚洗面。雖和偉男同住一窠，卻因偉男過于愚囊，柳葉很少和他一起玩。偉男這孩子，天生愚鈍，要是沒有人問話，他一天也不出一聲。用柳葉的話說，他是一燜棍也打不出一個屁來。柳葉打心里看不起偉男，平日里總是和他分道揚鑣，各行其是。
嘆小柳葉如此命苦：
幾句玩笑話，
一張毛頭紙。
爹死娘嫁人，
成了童養(yǎng)媳。
若知這些孩子的命運如何，且往下看。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