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大棒槌揮鞭打尚華 鄭惠民好言勸表妹
-
惠民心里清楚,茉莉離家出走,肯定會引起一場騷亂。所以,他在城里沒敢久留,只住了一個晚上,把茉莉安頓好,次日傍晚,又回到頭道溝。
剛進村,可巧遇見了李秉公書記和魏子利副主任。
“李書記,魏主任,二位領(lǐng)導(dǎo)這是去哪里?”惠民先打招呼。
“剛才,魏主任到我家找我,說是一枝花找了幾個人到二道溝搶親,把你的表妹尚華搶來了。現(xiàn)在,大棒槌正在新房里折騰尚華吶。按說,漢子打老婆,別人不應(yīng)該去干涉人家。不過聽說打得挺蝎虎▲的。大棒槌那小子歷來都是牲口霸道的,我真怕把尚華打壞了。我和魏主任這是去大棒槌家瞧瞧。”李書記對惠民說。
“還有更蝎虎的事吶,二棒槌也在鬧事,說是他喝高了,耍酒風(fēng),光腚拉叉地上了西山梁頂。”魏子利補充說。
“惠民,你這么快就回來啊?”李書記問。
“我給茉莉找了個打工的地方,已經(jīng)把她安排好了。李書記,我走之前,沒聽尚華說過這事啊,咋辦得這么突然呢?”惠民感到事情有些蹊蹺。
“這不是明擺著嗎,他們要搶親,還能告訴你啊。你要是知道了,他們還能搶得來嗎?”李書記說。
“尚華對我說過,她想和大棒槌解除婚約。我擔(dān)心尚華一時想不開,鉆了死牛角尖。”惠民說。
“我們也有這方面的擔(dān)心。我們這就去新房看看,絕不能讓大棒槌闖出禍來。”李書記說。
魏子利對李書記說:“你和惠民去大棒槌家吧。我?guī)讉人上后山,把二棒槌整回來。”魏子利用手指著后山,說:“你們看,二棒槌正在山上鬧吶。”
惠民和李書記順著魏子利手指的方向看,只見二棒槌渾身上下一絲不掛,趔趔趄趄地在山上跑,邊跑邊重復(fù)地吼著他自己編的一首歌:
“光漢子的獠子,
三分的鑿子,
白天杵三盤碾子,
晚上杵兩個豬食槽子,
往石頭上一磕,
噌噌地冒火苗子。”
李書記囑咐魏主任:“你去吧。他是一個醉鬼,把他拖拉回來就行了,千萬別敲打他,醒了酒就好了。”
新房門口聚了一大群人。
鄭有儒正在和一枝花吵架。
鄭有儒一肚子氣,都撒給了一枝花:“一枝花,你是一個說里道面的明白人,咋辦出這不地道的事呢?尚華是我的外甥姑娘,娘親舅大,按理說,娶她過門,你咋也不能邁過我這個門檻吧。娶親的日子不是定在割完地嗎?你為啥今天就去強搶呢?”鄭有儒臉色刷白。
“有儒大哥,再好的馬也有失前踢的時候,再明白的人也有辦事不周到的地方。大哥大嫂,對不起,對不起,我向你們道十二分的欠。我本打算把新媳婦娶到家后馬上就去請你們喝喜酒,沒等我去請您,您就趕來啦?墒,事情已經(jīng)辦了,就像是一瓢水潑到地上了,想收也收不回來啦,只有求您二位原諒我了。我是這樣想的,反正尚華早晚也是我們金家的人,早也是辦,晚也是辦,早辦總比晚辦強,起碼不會再出啥差頭啦。您二位都是明白人,尚華這孩子的心情啥樣?想必您二位比我清楚。她打心里就不同意這門子親事,早就鬧著退婚,不就是沒錢嗎?但凡有錢,她不早就退了嗎?我看這樣快刀斬亂麻挺痛快,省得以后出啥變故。正如您剛說得那樣,娘親舅大。尚華家孤兒寡母的,啥事不得您二位做主。恳怯猩蹲児,您倆能脫了干坯▲嗎?要人要錢可都得朝您說吧?一旦尚華跑了,您不得做憋子嗎?您琢磨琢磨,我說的是不是有一些道理?”一枝花的一席話盡管是歪理,但你不能不佩服她歪得有理。
聽了一枝話的話,鄭有儒像吃了蒼蠅似的,有一些反胃。他心里想,你一枝花也太瞧不起我鄭有儒了。要是擱在頭幾年,我也就忍了?涩F(xiàn)如今,我鄭有儒咋說也是頭道溝識文斷字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啊,你搶了我的外甥姑娘還有理了?我今天的面子丟大了,說啥也要和你掰岔掰岔:“一枝花,豎的好吞,橫的難咽啊。我家距你家不是隔山隔海吧,有尿尿那么大的工夫就到我家了,你再忙也不至于這點工夫沒有吧?這么大的事,咋說你也應(yīng)該給我一個信。窟@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有儒大哥,我本不想和你掰臉,所以有些話沒挑明。是你把話茬引到這了,我也只好把話挑明了。今天要是不把這事掰開了揉碎了說,你恐怕還摸迷糊吶。你不是問我為啥不給你信嗎?你不是怨我操之過急嘛?我這就告訴你原因。這么多年來,你家惠民就和茉莉那個騷妮子勾搭連環(huán)的,我們都忍著,都假裝眼瞎了?墒,你家惠民也欺人太甚了,他回來探親這幾天,還和茉莉勾搭,都不背人啊。你家惠民進城干嘛去了,你不會不知道吧?”一枝花問鄭有儒。
“知道啊,他說是回部隊辦事去了。”
“辦啥事去了?”
“說是部隊有事,沒說是啥事。”
“大哥,你是打啞謎,裝糊涂吧?你要是真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就在昨天,他領(lǐng)著茉莉私奔了。我們老金家還準備給孩子結(jié)婚吶,媳婦卻跟著人家跑了!這不是雞飛蛋打嗎?這不是騎在我的脖子上拉屎嗎?你不是說豎的好吞,橫的難咽嗎?這事要是擱在你身上,你能咽得下去嗎?不是我瞎說,不信你回去問你兒子。我要是不給你來個突然襲擊,尚華也得讓你的兒子給鼓搗走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的憋子還不知道得做多大吶,恐怕你連哭都哭不出六來了。”
聽了一枝花的幾句話,鄭有儒就像吞了一個囫圇個的山藥蛋,差一點噎死,一句話也搭不上了。
這時候,惠民和李書記正好來到新房前。
鄭有儒看見惠民在眼前轉(zhuǎn),火氣騰一下子就起來了,他抬手就給了惠民一巴掌;菝裣騻(cè)面一閃,父親的巴掌落了空。鄭有儒用力過猛,閃了一個趔趄;菝衽赂赣H摔倒,趕緊扶住他。
鄭有儒氣得臉色蠟黃,下巴直哆嗦。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追問惠民:“你說,到底去城里干嗎去了?”
對送茉莉進誠這件事,惠民早就料到,父親肯定會發(fā)脾氣,也料到一枝花不會善罷甘休。他對此有非常充分的精神準備。他心里早已盤算好了,如果父親發(fā)火,就耐著性子解釋,絕不和父親斗嘴。如果一枝花吵鬧,就毫不客氣,針鋒相對地干。他心里十分清楚,躲是躲過去的。為了茉莉,我絕不懦弱。為了捍衛(wèi)愛情,我絕不妥協(xié)。但他沒想到會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交鋒。可是眼下不是解決自己問題的場合,火燒眉毛顧眼前,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解救尚華。
想到此,惠民壓住了胸中的怒氣,一手拉住爹的手,一手摟住娘的肩,對二位老人說:“爹娘,您二老消消氣,保重身體。你的兒子知道自己的事情該怎樣處理,第一不會胡來,第二不會違法。眼下,安排表妹的事情要緊。您二老先回家,等我安排好尚華以后就回家,向您二老道歉,您咋打咋罵都行,只要您能出氣就行。”
李書記也勸說鄭有儒老兩口,并安排兩個社員把他們送回家。
這時,新房里傳出了一陣打罵聲。
“為了娶你,我把家底都抖摟光了。今天你半路逃跑,要不是去的人多,真讓你跑了。進了新房還不讓動手。你這不是讓我丟人嗎。你安的啥心啊?”這是大棒槌的喊聲。
接著是一陣鞭子抽肉的聲音。
惠民使勁推了一下屋門,推不開,是大棒槌從里面把門頂住了。
窗外聚著一大群聽聲的。在頭道溝這地方,自古就留下了一個約定俗成的風(fēng)俗習(xí)慣,在新婚之夜,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到新房窗前聽聲。聽聲的越多越好,預(yù)示著小兩口日后和睦,家庭幸福。如果誰家的新房前沒有聽聲的,新郎的父母就該著急了,還得去鄰居家請人,向人家說些好聽的,求人家來聽聲。要是遇到特殊情況,比如說下大雨,刮大風(fēng),一個聽聲的也找不來,新郎的父母還得找一把掃帚立在窗外。
屋內(nèi)又是一頓皮鞭聲。
“大棒槌,你可要照理▲著點啊,下手千萬別太重啊,可不能打壞啊。打壞了那可犯法啊。”麻繩隊長朝屋里喊。
“大棒槌,開門!”李書記大聲喊。
“快開門,大隊李書記來啦。”麻繩隊長喊。
大棒槌聽說驚動了大隊干部,馬上住了手,把門打開了。
一群人魚貫而入。
尚華左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緬襠褲的褲腰帶,右手攥著一把大剪刀,蓬頭垢面,滿面淚水,卷曲在炕旮旯里,瑟瑟發(fā)抖。她上衣的扣子已經(jīng)全被扯掉了。
大棒槌上身穿著紅背心,下身穿著紅褲衩子,手里攥著一根皮鞭子,站在地中間喘粗氣。
李書記說:“大棒槌,有話慢慢地說,有事消消停停地辦,何必動怒吶。”
和李書記一同進入新房的一枝花說:“大侄子,李書記說得對啊。俗話說的好嘛,打馬摸拉牛,娶個媳婦要耐著性子揉,心急可吃不了熱粘粥啊。”她一邊說話,一邊欠腚上了炕,盤腿坐在新媳婦身旁。
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婆也上了炕,七嘴八舌地職責(zé)著大棒槌。
“你看看,這細皮嫩肉的,哪禁得住這么打?”
“看把孩子給嚇的,可不能來硬的啊。”
李書記很嚴肅地說:“大棒槌,強擰的瓜不甜,捆綁不成夫妻。一旦失手把媳婦打壞了,那可是要負法律責(zé)任的。”
“我并不想打他,是她把我逼到這個份上的。李書記,我的這樁婚事,鄉(xiāng)親們都知道,你也清楚。我和陸尚華定親都十多年了,這可是三媒六證,名媒正娶的事。定親的時候,他家相過看過,沒啥意見,收了咱家不少彩禮錢。定婚以后,咱家哪一年不接濟她們啊。好不容易等到她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她卻說相不中咱了。你說,這不是坑人嗎?我都三十大幾了,要是退了婚,我不就打了光棍了嗎?我要是不來硬的,她能自己走到我家來嗎?”大棒槌振振有辭,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大棒槌,今天咱不翻那些舊帳。我今天來,是提醒你,說啥也不能打人。”李書記再次重申不許打人。
“李書記,我是敲打了幾下。不過,那也是她把我氣的。今天在娶親的路上,她下車就跑,要不是去的人多,她真的跑了。進了新房,又哭又鬧,不讓動手。我一動手,她就用剪子扎我。我一個大老爺們,不收拾她兩下,也太丟面子啦。”大棒槌說自己的理。
“大棒槌啊,我現(xiàn)在代表政府和你說話。你別看媳婦到了你家的炕頭上,可是你們還沒領(lǐng)結(jié)婚證吶。沒有證件,就不是合法夫妻。你可不要干傻事啊。我警告你,胡來可是犯法的,你可要懂點法律。一旦人家陸尚華咬你一口,你可得到四道墻框里蹲上幾年。我把丑話說在前邊,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可不要去找我給你求情。”
聽李書記說到這,大棒槌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他連忙說:“李書記,你放心,我聽你的。”
李書記對大棒槌說:“我看這樣吧,大棒槌,你也忙乎一天了,想必也累了吧?我聽說你的弟弟正在后山耍酒風(fēng)呢,你去幫助魏主任把他弄回來,安頓好,別讓他鬧事。這里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找?guī)讉人陪著你媳婦,行吧?”
“行,行,按書記說的辦。”大棒槌借坡下驢,轉(zhuǎn)身出了新房。
李書記把新郎支走后,對新房里的人說:“大家都散了吧,你們都回去休息。我和惠民勸勸尚華。需要誰來,再去請你們。”
一群人走了以后,惠民急切地問尚華:“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好等割完地以后再辦事嗎?”
“我也是卯不知榫。今天下午,一枝花領(lǐng)著一群人闖進我家,不由分說,抓住我就換衣服,用一塊布塞上我的嘴,把我押上了毛驢車。前幾天,一枝花連著兩次去找我娘,說是讓我們家做好辦事的準備,割完地就辦事。我娘說,孩子不愿意,還需要勸勸。實際上,我娘也是想拖一拖,等你探家時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不成想,事情來得這么突然。”說著說著,尚華又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李書記說:“尚華姑娘,事到如今,急也沒用,哭也沒用。今天,你表哥在這,你說說到底有什么打算?我們也好幫你參謀參謀。”
尚華說:“他們?nèi)層H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拼個魚死網(wǎng)破,死也不從。今天離家的時候,我順手從我家炕上抓了一把剪刀,趁他們沒看見,我把剪刀藏在衣服里。他大棒槌要是敢動硬的,我就和他豁命,一命換一命,也值了。”尚華止住了淚水,把從家里帶來的剪刀緊緊地攥在手里。
李書記說:“姑娘,你的想法不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會我再找大棒槌談?wù),勸他不要干傻事,再找(guī)讉老年人陪著你。如果大棒槌通情達理,我看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李書記怕尚華拼命,為了穩(wěn)住尚華,以好言相勸。
尚華說:“李書記,謝謝你為我操心。麻煩你和大棒槌好好說說,他要是能饒過我,我就是磕頭跪爐子,去求去借,去當(dāng)苦力,也要把欠他家的錢還清,我陸尚華說話算數(shù)。讓他容我三年時間,如果三年到期,我還不上他的錢,任由他處置。”接著又對惠民說:“惠民哥,我茉莉姐的事安排好了嗎,她還好嗎?我很惦記亦兵哥哥,他知道我的苦楚嗎?他還好嗎?我托你捎的信他接到了嗎?”說到亦兵,尚華的淚水又止不住了。
“我已經(jīng)把你茉莉姐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你給亦兵的信,也交給亦兵了。他也給你捎來了一封信。他非常掛念你,讓我轉(zhuǎn)告你,讓你一定要等他回來。他已經(jīng)向領(lǐng)導(dǎo)打了報告,申請今年冬天回來看你。”惠民遞給尚華一封信。
“惠民哥,請你代我給亦兵哥哥傳一句話,就說我尚華今生今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尚華說。
“尚華,你一定要記住李書記剛才說的那些話,千萬要挺住,不要灰心。我和李書記一定幫助你。”惠民一再囑咐尚華。
李書記看尚華的情緒穩(wěn)定以后,打發(fā)人去找來了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囑咐他們上點心,別睡覺,陪好尚華。然后和惠民一起離開了新房,他們倆要去找大棒槌談?wù)劇?
一枝花一直守在新房門口。
李書記剛走出幾步,一枝花就攆上來說:“李書記,你是咱大隊的青天大老爺,你可要把一碗水端平啊。我家搶親了,這事不假。不過,醋打哪里酸,糖打哪里甜,您可要明白。”
“金枝,這事是你的主謀吧?”李書記問。
“也說不上誰是主謀。我們老金家,一個個都是老實巴交的,一遇到事情,我要是不出頭,那還不得讓人家欺負死啊。我家花了那么多銀子,說上了媳婦,容易嗎?讓鄭惠民這小子給攪和的,眼看著我家的兩方侄媳婦都要黃,你說我能不急嗎?”一枝花為自己辯解。
“新社會了,年輕人的婚姻事,應(yīng)該由他們自己做主,父母包辦那一套,應(yīng)該改一改了。退一步說,就是父母包辦了,也要孩子們同意啊?墒悄銈儏,搶!是不是有一點過火啊。”
“搶親也是被鄭惠民逼的。是他鄭惠民把我的侄媳婦拐跑了,是他不義在先,逼得我不得不這么辦。”
“金枝,現(xiàn)在不是評論誰是誰非的時候,最要緊的是把尚華安頓好。我警告你,到這一步,你已經(jīng)做得過了,再不打住,后果可就嚴重了。一旦把人家孩子逼急了,鬧出個三長兩短的,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候,只見后山上下來一群人,有魏子利、大棒槌,還有幾個社員,架著二棒槌,拖拖拉拉地來到大棒槌家門前。只見二棒槌光著身子,渾身是土,就像一個剛打完滾的土驢子。為了把二棒槌不該暴露的東西遮擋住,不知是誰把一件褂子系在他的腰間。
李書記問:“咋醉得這樣啊?”
幾個社員七嘴八舌地說,在今天的婚宴上,二棒槌喝高了,吐啦。喜宴剛散,他就在大榆樹下耍酒風(fēng)。先前還有一群人往家拖他。他躺在地上耍賴,打拖拖不走。后來,他見誰罵誰,氣得大家不管他了。他自己瞎折騰,把衣服都扒光啦,光著腚上了后山。在后上頂上,他不停地跑,還邊跑邊吼。
二棒槌還沒醒酒,語無倫次地磨嘰:“我的命苦啊,爹娘死得早,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留下。人家大姑娘都嫌咱窮,沒人愿意嫁給咱。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得上了一個媒人,可是,誰都說應(yīng)該給我哥先說媳婦,我就把媳婦讓給我哥啦。我哥他也不客氣,我這邊一讓,他就來了個就坡騎驢,我鬧了個烏鴉大閃蛋啊。你們可要知道啊,這個媳婦可是給我介紹的,是用一頭驢外加三百塊錢換的。你們知道嗎?那些錢都是我打鐵掙的啊。給他娶媳婦,把錢花得吊蛋凈光,我說媳婦的事肯定泡湯啦。我二棒槌打光棍心有不甘啊。”淚水洇著土面子,在他的臉上和成了泥。
一群人把二棒槌拖回家,放到西屋炕上,找了一個棉被,給他蓋上。李書記吩咐兩個民兵輪流看護他。
安排好二棒槌以后,李書記和惠民把大棒槌叫到了大隊部。
李書記開門見山,把尚華的說法告訴他。當(dāng)李書記說到尚華三年還錢時,他打斷李書記的話:“她能還錢,你信嗎?她家的情況你還不清楚嗎。值錢的東西就是一口鍋幾個碗,帶毛的就是幾只雞。她家前前后后連錢帶物一共花了我一千一百多塊啊,要是再算上利息,有兩千了,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啊。她想還錢,得到驢年馬月。別說三年,就是十三年也還不上。你以為我還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啊,她還是想跑。我大棒槌不干那潮種的事。既然我把她搶到手了,就別想逃出去。誰想從我家把她弄走,我和誰豁命!”
惠民聽大棒槌的話說得挺硬,就接著他的話茬問:“要是尚華能還上錢呢?我是說假設(shè)。”
“不可能,你不要假設(shè),沒有那八宗事。你是她的表哥,她家的情況你不清楚嗎?”
“話不能說的那么絕對吧?為什么不可能,驢糞蛋也有發(fā)燒的時候。這么說吧,要是尚華能把欠你的錢還清,你能不能放了她?”惠民繼續(xù)追問。
大棒槌撓了撓頭,磕磕巴巴地說:“現(xiàn)在說不準,那得等到了還錢的時候再說。”
看大棒槌的話里露出了活口,李書記趁熱打鐵,繼續(xù)向他講道理:“大棒槌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三十好幾啦,窮家火業(yè)的,成個家不容易。誰不想有個幸福的家吶,這是人之常情。不過,結(jié)婚過日子,那可是兩個人的事?捆綁不是夫妻嘛。媳婦是一個大活人啊,你看誰把媳婦栓在褲腰帶上,走到哪帶到哪的。就說你可以把她鎖在家里,看住她,三天五日的可以,你能看她一輩子嗎?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再說了,你管住她的人,能管住她的心嗎?”
大棒槌這個人雖然有點虎,但他是個進鹽量的人。他聽李書記這些話說得有道理,馬上拿了回頭:“那是,那是。李書記你說的對,我一個大老爺們,咋也不能守著媳婦不出門了。我是這樣想的,人吧,那心都是肉長的。你別看尚華現(xiàn)在又是逃跑,又是用剪子扎我的,那她是在氣頭上。我今天打她,也是在氣頭上。等過了這股勁,備不住她會想開的。我呢,好好對待她,感化她,供著她,日子久了,人的心情會變的。”
“你這樣想也對。不過,我看尚華這孩子主意挺怔的,想讓她很快服你,恐怕很難。我看這樣吧,你不妨按著你的想法試試。不過,我再次明確地告訴你,你們沒領(lǐng)結(jié)婚證,不是合法夫妻。你要是來硬的,那可是犯法。以后想領(lǐng)證,也得兩個人按手指頭印,也需要大隊給你出手續(xù)。不辦證,陸尚華就不是你媳婦。你可不要犯渾啊。”李書記不放心,又囑咐一遍。
惠民也警告說:“你不要以為尚華娘家沒人,要是尚華有個三長兩短,可別怪我不客氣。”
“那是,那是,你們放心,我保證不會胡來。”
話說到這,也就算達到目的了。起碼說,大棒槌有了一個比較好的態(tài)度。李書記和惠民心里都有了底。
這正是:
天道無公,家貧如洗,害我光棍無妻?粘搽y耐,誰煮飯鋪席?“你是毛驢換的,敢說不,給你扒皮。”龜兒子,皮鞭壯漢,逼弱女脫衣。“潑皮!豁命吧!”生瓜犟擰,小命相敵。望蒼天呼喚,生不逢時。此去何時見也?莫怪妹,以卵擊石!情郎啊,今生約定,來世再雙棲!稙t湘雨•豁命》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