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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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公子這樣的人也要欺負我嗎?可憐小女子爹爹剛死,哥哥嫂子為湊錢縫一床新被子就要把我賣到妓院里面去!彼腿灰晃亲,大眼睛里已經注滿了淚水,讓人瞧了只覺無比心酸可憐,“哥哥嫂子欺負我,若是被抓到妓院里去,全京城的男人都欺負我,如今你也欺負我!”
“唉——不是……”恒泰一時間有些蒙了,頓時就顯得手足無措起來,“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想欺負你來著!
“可是你現(xiàn)在就在欺負我!”姑娘邊說邊掉眼淚,怎么看恒泰都是把姑娘家惹哭的大壞蛋,“我也知道,我從這兒逃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公子你放我下馬吧,我這就回妓院去,嗚嗚——”
“抱歉,我不知道是這樣!焙闾┐藭r滿心都是歉意,只覺完全搞砸了一件事。
“有什么是我能幫你的嗎?姑娘你別哭了,你哥哥嫂子拿你換了多少銀錢?”
那姑娘伸出手來,比畫了一個二字,一邊哽咽著說:“二十兩銀子!
恒泰二話不說,從腰間摘下錢袋子,只是倒在手上,竟然只有五兩碎銀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姑娘一眼,眼瞅著她又要繼續(xù)哭,連忙說:“有銀子有銀子,你先拿著這些銀子。”
他說著,扣住她的腰將她放到地上,一勒韁繩沖她說:“我去湊些銀子來,你在這里等著我,我馬上回來,不要亂跑,撞見剛剛那兩個人就不好了!
“嗯!惫媚锟蓱z兮兮地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公子咱們說定了,我就在這兒等你拿銀子來啊。你心眼不錯,腦筋靈光吧?記得住這里?”
恒泰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暈,不過并沒有深想,雖然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還是策馬往前走,去尋郭孝他們湊銀子去了。
那姑娘站在原地,看著他漸漸沒入人群之中,等到徹底瞧不見了,忽地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袖子拿開,那臉上哪里還有半點沮喪難過?
她掂量了下手里的銀子,十分歡樂地揣進了自己的錢袋子里。燈花之下,那張白皙漂亮的臉蛋兒上,如花笑容里滿是狡黠之意。她分明和恒泰說好在這里等,只是轉眼她就走入人群里去,幾個轉彎就瞧不見人影了。
等恒泰終于找了郭孝來,這里哪里還有人在?
“奇怪,那姑娘明明在這里的啊!焙闾┌欀妓南卵惨暳艘蝗Γ瑒e說姑娘了,姑娘的頭發(fā)絲都沒見一根。
“什么姑娘?”郭孝滿臉疑竇,他家少將軍今兒怎么瞧著有些不太正常?
“就是剛剛……”恒泰正打算說話,眸光一閃,瞧見邊上好幾個擺攤的小販瞅著他偷笑,那笑里還帶了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
“這位公子啊!币粋賣糖葫蘆的大叔,扛著糖葫蘆走到恒泰身邊來,看著恒泰的眼神還有些可憐的意思,“你心腸真是大大的好,竟然還回來啊!
“我為什么不能回來?”恒泰此時是滿頭霧水。
“公子,你被人騙啦!”一邊擺梨子攤的老板實在忍不住,圍上來說,“那姑娘啊,我們都認識!
“那姑娘可是市井油條,這樣的戲碼,她一天得演個幾出吧?我們都看熟了。上次來了個南方客,她不僅把人家的錢給騙走了,連兩筐柚子也給騙走了。”那扛糖葫蘆的大叔說到這里,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恒泰心里一驚:原來竟是個女騙子!張嘴就是謊話,眨眼就能落淚。他這樣大戶人家的少公子,雖然投身軍營還當了個少將軍,但是哪里見過這等市井女騙子,此時被人騙了錢,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那兩個追她的流氓也是一伙的?一起做戲給我看?”
“不不,連城姑娘從來都是單打獨斗。追她的就真的是她的仇家了,賭場張大手下的,手黑著呢!辟u梨的老板倒是說了句公道話,雖然說那姑娘騙人,卻從沒有幫兇一起騙的。
“您說那姑娘叫什么?”恒泰剛剛有些閃神,連忙又問了一聲。
“她叫連城,就是價值連城的意思。你不知道,她還有個娘,可有意思了,可寶貝她了,說她家連城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千金不換萬金不賣,將來要嫁給好人家去的!
“哦?”恒泰不禁莞爾,“那你們可知道,哪里能找到她?”
“嘿!找什么啊。您沒事就在這街上轉轉,保管能遇見她。她今天演什么?演個被哥哥嫂子賣了的姑娘?你下回再來啊,沒準還能看到她扮巫婆跳大神呢。她跳大神可好玩了!辟u糖葫蘆的大叔打著哈哈說完,大笑著繼續(xù)扛著他的糖葫蘆去叫賣了。
留下恒泰站在原地。他翻身上了馬,披風揚起來,他抓住披風的衣擺,腦子里不知怎的,浮現(xiàn)出那姑娘躲在他披風里的樣子。
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在披風里面,在花燈跳動的火光之下,眨著眨著就掉眼淚了。
恒泰笑了笑,策馬向前,原來只是個小騙子啊。
不知怎的,明明是被騙了銀錢,恒泰卻松了一口氣,只念著不是真的要被家人賣了就好。
過了元宵節(jié),京城里的人明顯就少了很多,好些在大戶人家做長工的,也都回去報到了。一時間就顯得京城里的街道寬闊了起來。
恒泰這幾天一直在京城里轉悠,王胡子一天逮不著,他就一天不放心。
只是不知怎的,他轉著轉著,又轉到平安街來了,正站著發(fā)愣,郭孝就從遠處狂奔而來。
“少將軍,少將軍,有王胡子的消息了!”
“哦?”恒泰精神為之一振,“快說快說。”
郭孝大喘了幾口氣,緩過了神來才開口道:“這王胡子極是招搖,最喜歡舞姬美人,這京城的幾個舞姬美人,他除了一個柳青兒沒見著,其余的全得手了。這不,我剛得到了風聲,王胡子揚言要在今夜親自來會一會這柳青兒——我們已經提前找到了柳青兒,準備要她配合我們擒拿王胡子!
“好得很,好得很!”恒泰心里高興,困擾了幾天的事情終于有了眉目,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有了魚餌,就不怕那魚兒不上鉤。”
他正樂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恒泰完全是下意識地朝那邊看了一眼,然而只是這一眼,頓時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他看到她了!
那個騙子!
郭孝困惑地看著恒泰:“少將軍,你怎么了?”
“你先回去準備,我一會兒就到。記住瞧牢了那柳青兒,能不能抓住王胡子,全看她了。”恒泰朝郭孝揮揮手,腳步卻是朝著鞭炮聲走去。郭孝揣摩不出主子復雜多變的心思,聳聳肩,走了。
恒泰面上帶著一絲笑意,隱在人群里,那是一戶人家娶親,新郎騎在高頭大白馬上,看上去意氣風發(fā),后面抬著一頂八抬大轎。那姑娘此時正撥開人群朝高頭大馬撲過去。
她今天穿得著實好玩,一身花花綠綠的襖子,肚子里應該是塞著東西,看上去就跟有了身孕似的。她終于擠到了新郎身邊,直接扯住人家的袍子,用力把新郎從馬上拽了下來,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啪地就是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恒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一巴掌打得可真夠狠的。
只見她扯著新郎的衣襟,撇了撇嘴跟著就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扯了人家的喜袍擦眼淚鼻涕。
“沈郎啊,你個死沒良心的東西啊,月亮下面說只愛我一個,說完愛我一個,就往我肚子里面揣了一個,揣完了一個,今天又找了一個!沈郎!你到底要幾個!要幾個!”
人群轟然一陣喧鬧聲,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你誰啊,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給我滾開,別擋著我大好的日子!毙吕赡樕嫌袗琅忻H,他用力推開連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哪里來的瘋婆子,晦氣晦氣。”
“!”被推開之后,連城忽然大叫著伸手朝新郎撲去,“你竟然問我是誰,你能忘了你娘都不應該忘了我!我比你娘還愛你!”
周遭的議論聲更加響了幾分,然而她絲毫不受影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天啊,為什么這世上的男兒,全都是無情薄幸的?”
新郎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也顧不得和她客氣了,直接把她狠狠地推倒在地,連城往地上一坐,咳了兩聲,嘴角邊就流了一絲血來,她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喪盡天良啊,沈郎你不愛我了嗎?你也不愛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嗎?兒啊,你爹鐵了心地不要我了!”
“噗——”恒泰忍不住笑出了聲,剛剛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摔在地上的時候,偷偷地往嘴里塞了東西的,那嘴邊上的血跡,絕對是假的。
這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
恒泰索性站在人群里,繼續(xù)看她打算怎么鬧,鬧了之后又怎么收場。
就在恒泰十分好奇之時,那停在原處的花轎忽然被人掀開了,頂著紅蓋頭的新娘終于忍不住從轎子里下來了。
新娘直奔連城而去,彎下腰將她扶了起來。
“這位姑娘,今兒是我大喜的日子,你這是鬧哪樣,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連城還沒搭話,新郎先急了,他跑上來要拉新娘。
“如燕你聽我說,我不認識這個女人,你聽我解釋!”
“啪——”新娘直接一個巴掌抽了過去,眼神十分失望地看著新郎,“解釋什么,不用解釋了,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干得好!”圍觀人群里,爆發(fā)出一陣鼓掌叫好聲。
看熱鬧嘛,自然是不嫌事大的。
“小女子不幸,遇見這個衣冠禽獸!現(xiàn)下請諸位朋友幫我做證,我跟這個男人的婚事就此作罷,以后我走我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各不相干!”新娘說著,將抓在手里的紅蓋頭狠狠地砸在地上,跟著轉身就跑。
“如燕,如燕你聽我解釋!”新郎狼狽至極,想要去追,然而新娘已經沒入人群里去了,還怎么追得上。
而一直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撒潑打滾的連城,此時忽然停止了哭聲,爬起來就要趁亂逃跑,新郎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她,立馬揪住她的手臂。
“你,都是你!你給我說清楚,姑娘你到底是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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