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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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周小潔再一次從上海來武漢看了齊丹。這是齊彤從那臺微型錄音機里聽到的。她聽見了周小潔的哭聲，她喊著齊丹的名字，然后哭了，哭得很絕望。林兵不停地勸她別哭了，不要難過，這也是命，他還說他相信奇跡會出現(xiàn)，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周小潔沒有呆多久就走了，林兵說晚上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去她那兒。她拒絕了，她說明天她還會來的。
他們的對話依然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齊彤再一次將注意力集中在周小潔的博客上，又看到了她的情事：
“今夜我們不回家”是電影中凜子第三次幽會久木時講的。他說：“今夜我們也不回家�！蔽覀兲稍谏碁┥蠒裉�，把大大的椰子當枕頭，他把椰子敲破之后，倒在我的身上，他說這樣很性感。這讓我想起一部情色電影的鏡頭。那濃香的牛奶總是不經(jīng)意倒了，隱喻著男歡女愛的結(jié)果。
今夜我沒有不回家，我們在海南的街上走著。他跳起來夠了一片樹葉拿在手里，竟然用它吹出了《友誼地久天長》。我好奇地看著他的嘴，想看看如何用樹葉是怎樣發(fā)聲的。
也許是我湊得太近，他忽然環(huán)住了我的脖子，親吻我。我掙扎著。他有力的手臂一直抱著我。他的嘴唇壓著我嘴唇的那一剎那，我戰(zhàn)栗了。神秘的快樂波及全身，我很久都沒有接吻了。堅硬的牙齒試圖阻止柔軟舌頭的入侵，但最終是柔軟戰(zhàn)勝了堅硬。
事情發(fā)生了，激情四溢。我在清醒中沉迷，壓抑了，釋放了，我因此而嫵媚風情。
可是我和他并沒有時間在一起。那個清晨，他接了一個電話。我聽出來了，他愛人聽說他在海南也想來玩，剛下飛機。我裝作睡得很沉，想看看他怎么辦。當然他搖醒了我，他說她來了，要我快點起來，重新登記一個房間。我一下就生氣了，但我并沒發(fā)火。我說纏綿了一夜，有點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我問他們能不能再登記一個房間，我睡好了，就自個兒走了，他別管我就是了。他飛吻了一下，立刻出了房門，片刻之后，他過來把他的行李拿到了新訂的房間，訂的房間就在隔壁。他讓我好好睡覺，說我們后會有期，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也許是太累了，我竟然睡著了。中午12點，我的門鈴響了，我把門打開了一點，是他。他提了一些吃的，閃身進來了。我奇怪地看著他，問他：“你的夫人呢？”他說睡著啦。他俯下身子親吻我的面頰，我聞見了毒藥的味道。一個月之前他剛剛送給我一瓶，但此時我不想與他爭論，就像《花樣年華》里兩個女人有著相同的手袋一樣，爭論是毫無意義的。
但我還是逼視著他的眼睛說：“你們剛剛親熱了？”我不允許他的眼睛有一絲游離。他微笑說：“當然�！蹦敲纯隙ǖ恼Z氣。
我不再說什么。他也努力了，但是他無能為力。我穿好衣服，一聲不響地離去。
我沒有見到他的妻子，我從來沒有覺得是在傷害她。而這一次，一墻之隔，我的心里有了內(nèi)疚……
我把那封已經(jīng)發(fā)黃的情書拿出來給他時，他認真地看著。他突然如火山爆發(fā)一樣席卷了我。那是一個不同凡響的晚上，我不知他的內(nèi)心，總之，我們做了又做，像是要補回什么一樣。我們始終打著燈。在他的懷里，我由衷地動情與動性。他說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原來女人快感時，面目是猙獰的，丑陋的，但卻是動人心魂……
我和他又一次守住了同一個秘密。她說過，兩個人都熟悉了對方，那一層神秘感一天天消失，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景，就算你再能發(fā)現(xiàn)。
齊彤終于有些明白了，她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一個不同凡響的秘密。
6
“今夜我們不回家”是電影《失樂園》中凜子第三次幽會久木時講的。周小潔日記里這一句話，提示了齊彤。當時姐姐臥室里那臺沒有關(guān)電源的DVD里正放這個影碟，她想：世上有這么巧合的事？她再一次看了這個電影，重溫了電影里經(jīng)典的臺詞：
凜子說：“7歲時，在蓮花田里迷了路，日落了，心里很害怕。”
久木說：“9歲時，讓爸爸給我買了一副拳擊手套，我高興得戴著它睡著了�！�
凜子說：“38歲那年夏天，我遇到了你，我們相愛了�！�
久木說：“50歲，第一次為女人著迷�！�
凜子說：“38歲的冬天……和你永遠在一起，永遠……”
久木說：“永遠……”
“死者相擁不能分開 ……” 這句話是電影中男女主人公擁抱服毒自盡的具象描述，也是冷冰冰的法醫(yī)鑒定。凜子絕筆信這樣寫道：
請原諒我們最后的任性，請將我們葬在一起，謹此為愿。
齊彤接到林兵的電話，他請她來照看姐姐幾天，說單位有急事得出差幾天。齊彤答應(yīng)的同時，冷笑浮上了嘴角。
姐姐齊丹躺在那里，林兵走時，俯下身子貼了貼她的臉頰，說他兩三天就會回來的。她的眼睛閉著，好像沒醒來。
聽著林兵下樓的腳步聲走遠，齊彤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姐姐身上哭了起來，她說：“姐姐，你是不是去過海南？林兵是不是喜歡吃陽春面？你看過《失樂園》嗎？林兵是不是喜歡喝紅酒？你上站臺又回來了？你看見了什么……”
齊彤伏在齊丹身上，不停地問不停地哭泣。突然，她發(fā)現(xiàn)姐姐身體動了一下。她直起身子，她發(fā)現(xiàn)姐姐緊閉的雙眼有兩行淚水緩緩而出，接著她的嘴唇動了動。
姐姐看起來沒有一點力氣，她開口到：“齊彤，別哭�！边@事太突然了，讓齊彤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她緊緊地抓著姐姐的手，生怕一松手，姐姐又睡了過去……
齊丹似乎明白了她的心事，依然是柔弱的語氣：“我醒來五天了，想睡著也好，就沒說話……”
齊彤扶著她坐了起來，讓她喝牛奶，讓她吃蘋果，她把看見的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端來給姐姐，包括一瓶腐乳……姐姐看著她，笑了，盡管那么無力，但是她笑了。
7
齊彤有那么多疑問，但是姐姐醒來之后，她卻什么都不肯問了，她想那是姐姐的事情，她自己會處置的。
齊彤扶姐姐去洗澡。這時林兵打電話來了，說他已經(jīng)到了機場。齊彤看了看姐姐，姐姐搖了搖手。于是齊彤對他說：“一路平安�！�
洗了澡，齊彤幫姐姐梳頭。她跟姐姐說：“漂亮姐姐�！�
“你肯叫我姐姐了�！� 姐姐笑了說。
她們坐在家里，看著對方，眼圈又紅了。后來，姐姐平靜地告訴齊彤，她趕回來是為了救人的，她說那瓶紅酒和《失樂園》了的那瓶一樣，有毒，不過，那是她下的，她準備殺人。她覺得這件事天衣無縫，但上車那刻，她改變了主意。她趕在林兵之前回來，把那瓶酒倒掉，換上了一瓶新的，然后就在一樓的那間房里等待。她知道林兵開車去接周小潔。因為她看到林兵的手機短信，周小潔說想看《失樂園》，想睡她的床。
她悄悄地上樓，那里面有些聲音，讓她生氣了，于是她跳了一下腳，門忽然打開，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她說她不愿意醒來，她想看到他們的懺悔，事實上她也看到了……
齊丹一直沒有問齊彤是怎么了解到那么多內(nèi)情的，齊彤也沒有說。她一直記得那張整齊的床單，上面有一塊痕跡，并且那里有一絲淺紅。其實，當她從周小潔那里討到一個衛(wèi)生巾時，她就有些明白了。那天是姐姐昏迷的第二十八天，一般來說，女人的月經(jīng)周期也是二十八天……
她們坐在客廳里，隨意地說話，還說到了小時候的事情，但是她們誰也沒說明天的事、以后的事。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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