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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一江之隔,半島上的城中心,便有許許多多的區(qū)別,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到處是紅旗,政治歌曲響亮歡快,人們天天在進步,青少年們在讀革命書,時刻準備長大做革命的干部。而江南岸,是這大城市堆各種雜爛物的后院,沒法理清的貧民區(qū),江霧的簾子遮蓋著不便見人的暗角,這個城市腐爛的盲腸。

從過江渡船下來,顫顫悠悠過跳板,在礫石和垃圾的沙灘上走上十多分鐘,抬起頭來,一層層一迭迭破爛的吊腳樓、木房、泥磚土房。你只會見到一個最不值得看的破屋子迷魂陣,唯有我能從中找出一幢黑瓦灰磚的房子,面前一塊巖石突出在山腰上,伸向江面。這一帶的人都管這一角叫八號院子嘴嘴,它位于野貓溪副巷。野貓溪副巷整條街只是一條陡峭的坡道,青石板石級低低高高不勻,苦楝樹,黃桷樹,還有好些有時臭有時香的植物,歪立著好些早就應(yīng)當?shù)钩梢欢讯涯緣K的破房子。八號院子嘴嘴,院墻和大門黝黑,一側(cè)墻青紅磚相間,任意地潑了點色彩。那是得福于一場雷雨,電劈掉了半壁墻,重砌時,碎磚不夠,找來一些紅磚填補。

這還不是我的家。從窄小的街上看,只會看到一個與整個地區(qū)毫無二致的灰暗屋頂。和八號院子平齊的是七號院子,我家院子是六號,順山坡地勢,略略高出前兩個還算像樣的院子,墻板和瓦楞長有青苔和霉斑。中間是天井,左右一大一小兩個廚房,四個閣樓。大廚房里有一個小回廊,連接后院,還有陰暗的樓梯,通向底層的三個房間和兩個后門。

這么一說,像個土財主的宅子。的確,原先不知道是個什么人家的住房,1949年底共產(chǎn)黨來了,房主人很聰明地落個下落不明,家具和幾臺土織布機充公搬走了。住在沿江南岸木棚里的水手家屬們,立即半分配半自動占領(lǐng)了這院子。所以當我說的什么堂屋、回廊、后院、偏房、閣樓,等等,只是方便的稱呼。

這個原先的獨家院子住了十三戶人家,不管什么房間都住著一家子,大都是三代人,各自的鄉(xiāng)下親戚熟人時來時往,我從小就沒弄清過這個院子里住了多少人,數(shù)到一百時必掉數(shù)。

我家一間正房,只有十平方,朝南一扇小木窗,釘著六根柱子,像囚室。其實我們這種人家,強盜和小偷不會來光顧。窗只在下雨時在冬天夜里關(guān)上。而窗外不到一尺,就被另一座很高的土墻房擋得嚴嚴實實,開了窗,房里依然很暗,白天也得開燈。從窗口使勁探出頭往那墻頂上看,可看到一棵大黃桷樹的幾枝丫丫。從中學街操場壩流下的小溪,在樹前的峭壁上沖下陡坡,從那兒流入江里。夜深人靜,溪水嘩嘩響,一點也不像野貓,倒像一群人在吵架,準備豁出命來似的。

我家幸好還有一間閣樓,不到十平方,最低處只有半人高,夜里起來不小心,頭會碰在屋頂上,把青瓦撞得直響。有個朝南的天窗,看得見灰暗的天。

這兩個房間擠下我的父母、三個姐姐、兩個哥哥和我。房子小,人多,閣樓里兩張我父親手做的木板床,睡六個孩子。樓下正房也就是父母的房里,一個藤繃架子床,余下地方夠放一個五屜柜,一把舊藤椅,一張吃飯桌子。

家里孩子大了,夜里只能拆掉父母房里的桌子,放一個涼板床,兩個哥哥睡。白天拆掉涼板床,騰出空來放桌子吃飯,洗澡的時候,再拆掉桌子和凳子。說起來手續(xù)繁雜,成了習慣也簡單。

1980年,我家住在這個院子已有二十九個年頭了。1951年 2月 1日由江北剛搬進這間小房時,父母只帶著兩個女孩。毛澤東在五十年代鼓勵生育,人多熱氣高,好辦事,而且不怕打核戰(zhàn)爭,炸死一大半人,中國正可稱雄全世界。大陸人口迅速翻了一倍半,八十年代邁入了十億。

從我生下,我們一家成了八口,我從未覺得家里擠一點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下鄉(xiāng)插隊的姐姐哥哥只是偶然回來,現(xiàn)在“文革”結(jié)束了,知青返城,開始長住家中。到 1980年這兩間板房快擠破開了,像個豬圈,簡直沒站腳的地方。這年夏天的擁擠,弄得每個人脾氣都一擦就著火。

幾天前母親對我說,大姐來信了,就這兩天回來。

大姐是最早一批下鄉(xiāng)插隊知青,因為最早,也就最不能夠回到城市。她離過三次婚,有三個孩子,最大的比我小六歲。她生了孩子就往父母這里一扔,自己又回去鬧離婚結(jié)婚!疤彀簦 蹦赣H一提起大姐就罵!拔亦會養(yǎng)出這么條毒蟲?”大姐一回來,呆不了幾天,就會跟母親大吼大吵,拍桌子互相罵,罵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直到把母親鬧哭,大姐才得勝地一走了之。

但不知為什么,大姐不在,母親就會念叨。一聽見大姐要回來,母親就坐立不安,時時刻刻盼望。我總有個感覺,這個家里,母親和大姐分享著一些其他子女不知道、知道了也覺得無關(guān)的拐拐彎彎肚里事。

就這年夏天,好多事情讓我開始猜測,恐怕那些事與我有點關(guān)系。一家人中惟一可能讓我套出一點口風的,是大姐。因此我也和母親一樣,在盼大姐回來。

我是母親的一個特殊孩子。她懷過八個孩子,死了兩個,活著的這四個女兒兩個兒子中,我是幺女,第六。我感覺到我在母親心中很特殊,不是因為我最小。她的態(tài)度我沒法說清,從不寵愛,絕不縱容,管束極緊,關(guān)照卻特別周到,好像我是個別人的孩子來串門,出了差錯不好交代。

父親對我也跟對哥姐們不一樣,但方式與母親完全不同。他平時沉默寡言,對我就更難得說話。沉默是威脅:他一動怒就會掄起木棍或竹塊,無情地揍那些不容易服帖的皮肉。對哥姐們,母親一味遷就縱容,父親一味發(fā)威。對我,父親卻不動怒,也不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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