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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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王培這樣子,周柏婷有些急了,“你答不答應給個準信啊,傻笑什么!
好不容易裝出來的淡定全被這姑娘給戳破了,王培有點泄氣,狠狠瞪了周柏婷一眼,然后撓了撓腦袋,悻悻地朝周錫君道:“這事兒光有我沒用,我一個學生,號召力不夠啊。要不這樣,等我們家老頭子回來了,我再跟他說。”王教授隨便說一句話都比她使勁吆喝強,再怎么說,她的年紀還是太輕了。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周錫君很客氣。
可周柏婷卻還有些不知足,“那你們家老爺子真封筆了?”
王培白了她一眼,“封是沒封,不過他老人家現(xiàn)在只做慈善,新畫的作品全都捐了!
周柏婷頓時抽了口冷氣,“乖乖,你們家老爺子真大方。那得多……”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周錫君,后者無奈地聳聳肩。
事情一說好,后面的氣氛就輕松起來。周錫君是個很會控制局面的人,把氛圍掌握得非常好,既不會太刻意的恭維,可說的每一句話卻又極為熨帖,聽得人渾身上下連毛孔都是輕松而舒服的。
作為東道主,自然得招呼這兩位吃午飯。不過周柏婷來得快,王培早上一起床就忙著收拾房間,冰箱里一點存貨都沒有,所以只能出去吃。好在小鎮(zhèn)上多的是飯館,王培打電話去商業(yè)街定了個包間后,就領著周家倆兄妹一起步行過去。
臨出門的時候想起敖游了,一會兒他回來吃午飯找不到人該多么的玻璃心,說不定還會發(fā)脾氣!想到這里王培就覺得有點怪,這娃兒,怎么弄得就跟自家養(yǎng)的差不多。她可連大學都沒畢業(yè),婚也沒結呢,就開始養(yǎng)孩子了。
等到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居然連他的手機號都沒有,王培只得在廚房的冰箱上留了個紙條,讓他回來后去飯館找她。
三人才在包間坐好,王培的手機響了,一接通,就聽見電話那頭敖游又委屈又生氣的聲音,“你怎么不在家?我……我都餓了。你還把門都鎖了……”
就算真把門鎖了,也攔不住他進屋吧。話說他怎么知道她手機號碼的?
不過這會兒王培也懶得跟他在電話里啰嗦,直接說了地址,讓他快點來,然后就把電話給掛了。要真聽他訴苦,半個小時都不夠。
王培打電話的時候周柏婷一直笑嘻嘻地看著她,等她一掛斷,馬上就問:“是那個帥哥?”
王培頓時露出無奈又郁悶的神情,“也就是長得好看點兒,死孩子,可難招呼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闭f完又特意叮囑店里點菜的小姑娘,“記得上兩盤兒紅燒排骨啊!
沒幾分鐘敖游就趕過來了,這回穿得倒是齊整,黑襯衣熨得平整又服帖,就是走得有些急,小白臉上都有紅暈了,眼睛霧蒙蒙的,一進屋就把目光鎖在王培身上,“你怎么出門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呀?”
“你不是出去游泳了嗎?”王培夾了一筷子腌柚子皮放進嘴里頭,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哪兒找得到你。對了,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
他先愣了一下,馬上又回道:“我問的阿姨!闭f完又挺開心地朝周柏婷笑笑,高興地招呼,“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說一聲,早知道我就不去游泳了!
這個小色鬼,一跟美女說話就這么高興。
但他對著周錫君態(tài)度就沒那么熱情了,淡淡地打招呼,看不出喜怒,但明顯興趣缺缺。周錫君似乎覺得他挺有意思的,反正一直逗著他說話。
王培心里頭都快笑死了,這孩子,可真是什么事兒都寫在臉上。這么個漂亮、有錢,又傻兮兮的男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又怎么活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的呢?
敖游在見到服務員端上兩盤排骨的時候還挺高興的,一動筷子就皺起了眉頭,小聲地抱怨說不好吃。罷了就眼巴巴地看著王培,好像等她說什么話?赏跖嗟闪怂谎酆缶筒焕硭耍接沃坏脨瀽灢粯返赜謯A了幾筷子。
席間周錫君一直跟王培說話,敖游就狠狠地盯著他看,很不高興的樣子。周柏婷忍不住逗他,“敖游,你干嗎這么盯著我哥?難道吃醋了?”
敖游不高興地道:“誰讓他一直跟我女朋友說話來著!
他這一句話,說得屋里幾個人都愣住了。王培腦子里打了半天的結,好容易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周柏婷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指著王培話都說不完整:“你、你……女朋友……哈哈哈哈……培培……”
周錫君也微微地笑,忍俊不禁的樣子,眉目都彎起來,看起來更加溫和。
王培有些惱羞成怒,霍地站起身,聲音里不由得帶了些許厲色,“胡說什么呢,你?”
敖游雙眉一蹙,一向溫溫和和的漂亮眼睛忽然瞇起來,陡然帶了些鋒利和銳氣,眸光犀利,甚至有些陰狠,那陡然的變換讓王培心里一顫,到了嘴邊的責備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
這樣的敖游,讓王培覺得有些害怕。
周柏婷沒瞧見敖游的眼神,只是單純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立刻止住了笑。周錫君則在一旁打圓場,故作輕松地說著笑話。只有王培一個人,從敖游那霧蒙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氣。
沒錯,就是殺氣……
王培從來沒有見過殺人犯,也不知道傳說中的殺氣到底是怎樣的可怕和殘忍。可是就在剛剛,敖游淡然的一瞥間,似乎有一種能毀滅一切的力量,那么的肆意,那么的有恃無恐。就好像,殺人對他來說,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寒意從腳底升上來,一會兒王培掌心全是冷汗。
她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敖游又恢復了先前懵懂又天真的模樣,湊得很近地跟周柏婷說話,眼睛亮亮的,笑嘻嘻的樣子。但是只要周錫君跟王培說話,他就會很生氣地一直看著他,逗得周柏婷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大笑。
吃了飯后周家兄妹就告辭回去了,他們自己開車過來的,倒是方便。
王培有了心事,一直沉默不語。敖游跟沒瞧見她沉默的樣子似的一直在客廳里打游戲,高興的時候哈哈大笑,一點也不擔心會惹惱王培。
周家兄妹走了沒多久就來了電話,周柏婷郁悶地道:“你說倒霉不倒霉,才走了幾公里車就爆胎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怎么辦哪。”
幾乎是下意識地,王培一回頭就去看敖游,果然見他的臉上泛出了得意的笑,他還一點也不掩飾,得意洋洋的樣子,笑得牙花子都出來了。
“真是你給弄的?”王培又氣又急,腦子里一亂,就記不起他先前生氣時那可怕的眼神了,大聲地叱責道。
敖游一點也不否認,高興地笑,“誰讓他跟你湊那么近!
他居然就這么高興地承認了!
王培氣得一時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恨恨地道:“行,敖游,你有本事。我惹不起你總躲得起。”說完,抓了抽屜里的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敖游還在身后高聲地問:“哎你去哪里呀?”
王培理都懶得理他,把門一摔就走了。
剛出門,瞬間風云變幻。晴空高照的天空,幾秒鐘烏云密布。幾聲響雷過后,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直砸下來。王培步伐稍稍慢了些,身上就濕了一大半。
小鎮(zhèn)有多少年沒有下過這樣的大雨了,仿佛天河瞬間傾瀉,密密地將整個小鎮(zhèn)全都織進這一大塊布料中。
青石路上頓時沒了人影,幸好汽車走的是另一條公路,路上車少,王培瞇起眼睛慢慢地開,但還是覺得心驚膽顫。
周柏婷她們的車停在幾公里之外,先前他們過去只用了約莫十分鐘的工夫,可王培卻足足開了有半個小時,才總算瞧見了他們的車。開了喇叭,那邊車里也使勁地搖雨刷,王培高聲喊了一句,周柏婷也扯著嗓子應,可就是相互聽不清到底說了什么。
兩人都傻,居然沒想到用電話,最后還是周錫君提醒,她們才通了電話。
這么大的雨,王培也沒那個膽子送他們回景市,索性接了他們回去。路上還擔心一會兒敖游見了他們又要鬧別扭,可進了屋,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不在家。
樓上沒有人,王培調(diào)出通話記錄給他打電話也沒有人接。這個孩子,居然一句話不說就出門了!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外頭這么大的雨,一會兒就得把他給澆醒了,看他還回不回。她才不擔心他呢。
她去廚房燒水給周家兄妹泡茶喝,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了一大盆排骨,全是子排,手指頭長短,又新鮮又漂亮。冰箱里還有敖游不喜歡吃的黃瓜和冬瓜,鮮嫩欲滴地擺在冰箱最上面那一格,王培啪的一聲就把冰箱門兒給關上了。
一會兒他保管回來。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他沒有回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王培有些坐不住了,她借口上了好幾次樓給敖游撥電話,起初是沒有人接,到后來索性就關機了。
他這算什么?離家出走嗎?就為了那么點事兒?她還沒怎么說他呢!
吃晚飯的時候總該回來吧。
晚上王培親自下廚,紅燒排骨做得又軟又香,顏色也誘人,她還特意把黃瓜切成條放在鍋里燉,一大盤端出來,周柏婷饞得口水都快出來了。
周錫君似乎很驚訝王培會做飯,更驚訝還能做得這么好吃。
“我以為——”他想了想,好像在猶豫不絕到底用什么詞語,“我以為畫家……會比較不食人間煙火……”
王培還沒回話呢,一旁的周柏婷就哈哈大笑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得了吧,王培培她就是個吃貨。你可不知道她對吃的有多講究!”
她才不是,敖游那樣的才叫吃貨!
可是,排骨都吃完了,敖游還是沒有回來。
外頭的雨一直下得很大,王培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瑤河的水漲了有半米。再這么下去,只怕今兒晚上就得發(fā)洪水。她家地勢高也就罷了,坡底下的幾十戶老房子怕是要遭殃。還有敖游——那小子到底去了哪里?
王培在他的房間里找了半天,行李什么都在,應該不是就此告別,可是,他居然連錢包都沒帶。這會兒也不知道吃上飯沒有?他不會氣得晚上不回來睡覺吧!
因為外頭一直下雨,王培就留了周家兄妹在家里住。周柏婷和她住一屋,又另收拾了一間許久沒有住過人的客房把周錫君安置進去。
天快黑的時候周錫君忽然問她,“那個敖游是不是生氣跑出去了?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回來?”
王培搖頭。外頭又是風又是雨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真這么冒冒失失地出去找人,人找不回來不說,到時候反倒另折人進去。
她上樓給老鐵打電話,給劉二妹打電話,給風景管理處打電話,甚至給小鎮(zhèn)上的酒店客棧打電話,可是大家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根本就沒瞧見他的人影。他這么一個大活人,能去哪里呢?
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把他狠狠罵一通,然后再綁起來。這混蛋小子,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才說了他兩句,就學人玩離家出走。等回來了,看她不好好教訓他一頓。王培又氣又怒地想。
一晚上她都沒怎么睡,好幾次聽到外頭風吹得樹枝響,就以為是敖游回來了,趕緊披了衣服下樓去看,院子里卻只有風和雨,還有打落的香榧樹的樹葉,落了一地的綠。
第二天早上,雨總算小了,但還是淅淅瀝瀝的,天也依舊沉著,好像心情很不好的小孩子。
小鎮(zhèn)的石板路被水給淹了,好在淹得不算深,剛沒過腳,水尚未滲進岸邊居民的家里頭,有驚無險的樣子。
鎮(zhèn)上的孩子們倒是開心,光著腳丫子歡快地跑來跑去,幒永锏聂~都浮上來了,有手腳利索的小孩子靠在門檻上一抓就能撈到一條。年輕人索性折了樹枝將撈來的魚全都串起來,就在水里頭拖著走……
周柏婷的老公陳夔過來接他們,從上頭的臥龍?zhí)顿e館過來,再從后門進的屋。吃了早飯后,他們幾個人就一起回了景市。
等他們一走,王培就趕緊換了拖鞋短褲出去找人。
突然的大雨使得許多游客滯留在鎮(zhèn)上,酒店和客棧都住得滿滿的。王培找了好幾家,都說沒有這個人,她連菜市場都去問過了,可大家伙兒只記得他昨天上午來買過菜。這個敖游,就好像忽然消失了一般。
他還能去哪里呢?
王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臉,決定去臥龍?zhí)杜雠鲞\氣。
那么大的風雨,他總不至于一直待在那鬼地方吧。
可是,等她艱難地走到瑤河上游,居然還真瞧見了他的人影。他沒有穿昨天那件高檔襯衣,就套了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條寬大的短褲,光著腳,身上濕答答的,頭發(fā)都貼在頭皮上,臉卻紅紅的,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知對著水里在自言自語什么。
“敖游!”王培隔著水潭高聲地喚他的名字。
他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來,嘴扁了扁,眼睛里頓時蒙上了一層水汽,很委屈的樣子。
王培的心頓時就軟了,其實——何必跟他這么個孩子氣的人生氣呢!澳氵^來!彼曇舨挥勺灾鞯厝岷推饋恚p輕地朝他招手,“我們回去!
這回敖游一點也沒矯情,三兩步就跳了過來,筆直地站在她面前。離得這么近,王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他的臉上有兩處傷痕,雖然沒見血,但卻刮得紅紅的,看起來有些嚇人。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紅,鼻尖也是紅紅的,眼神迷迷糊糊。
王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燙得怕人。
“哎呀你這小祖宗,發(fā)燒了知不知道!
她半扛著他一起回去,敖游死沉死沉的,整個身子都往她身上倒,還時不時地發(fā)出像是痛苦又像是撒嬌的呻吟?赏跖喙懿涣诉@么多了,先把人弄回去再說。
到了家,進了屋,先把他身上濕答答的衣服給扒了。扒到褲子的時候王培就停手了。雖說她也不是沒見過人體雕像,可真要她下手給個成年男人脫褲子,她還真下不了手。只得從他衣柜里翻了褲子出來,柔聲細氣地求他自己換。
敖游不肯,跟個滾筒洗衣機似的在床上滾來滾去,一會兒撒嬌說頭疼,一會兒又嚷嚷著肚子餓。
不會是從昨兒下午跑出去就一直沒吃東西吧。
王培聽得心里怪難受的,把褲子朝他臉上一扔,道:“你自己換了衣服睡會兒,我去給你熬點粥。”
等她端著粥上來的時候,敖游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睡著的樣子特別好看,很乖巧,睫毛長長的全蓋在眼瞼上,嘴巴又粉又肉,皮膚那么白,一點也不別扭了。
王培坐了一下他就醒來,半瞇著眼睛看她,緩緩地伸手過來拉她的手,虛弱又小聲地喊:“王培培!
王培嗯了一聲,說:“你喝點粥吧!
敖游不高興地道:“我都好幾頓沒吃了,你就讓我喝粥啊。我買的排骨呢!
王培挺不好意思地咧嘴,“被我們吃完了!币姲接巫煲黄灿忠桓吲d了,她趕緊哄道:“等你病好了,我給你買五斤,一次性吃個夠。你現(xiàn)在生病呢,得吃點清淡的。要不,晚上我熬個排骨粥給你!
敖游沒有再任性了,想了想,又道:“那你喂我!
這小子,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王培沒跟他討價還價,用小勺子舀了給他送到嘴邊。敖游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一口接著一口,吃得很開心。
他好像挺累的,吃了東西沒過一會兒就開始瞌睡,眼睛一閉一閉的,卻拽著王培的手不肯放,睜著霧蒙蒙的眼睛,低聲下氣地求她,“王培培,你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王培道:“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
敖游的身體像條蛇似的往床的里面挪了挪,很快騰出小半邊床來,他高興地伸手在床上拍了拍,看著她笑,“你睡這里!
王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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