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
納西爾去送我和兩個孩子。腳夫在前面走。我們到達(dá)帆船時，船員們剛剛完成下午的祈禱，準(zhǔn)備起帆遠(yuǎn)航。我握著胖土耳其人的手，向他表達(dá)我的謝意，就和孩子們一起上了船。
腳夫幫我們把行李放好以后，又返回了岸上。過了一會兒，船揚起風(fēng)帆，船頭駛向了河道的中部。土耳其胖子向我揮手示意，我同樣給予禮貌的答復(fù)，就去找船長。他也向我走來，有禮貌地向我鞠了一躬，歡迎我的到來，并按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多次和我握手。然后他向舵手指示了航向，就領(lǐng)我去了船艙。在船后半部分，是一個用木板做成的小屋，和甲板之間并不相通，而僅僅用一塊草簾隔開。我看到地面鋪著一塊軟墊，被子是納西爾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這就是提供給我和兩個黑孩兒用來休息的。非常奇怪的是，臥艙靠墻處，擺放著十幾只瓶子。船長和我說，這是納西爾專程送來的奧地利啤酒。我真是越來越感謝這個人了。
船長離開以后，我剛想從里面唯一的舷窗向外觀賞一下河面上運輸繁忙的景象時，忽然聽到一個人和我說話：“我可以把腳夫放在船頭的行李幫你送過來嗎？”
我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來。他站在我的臥室的門口，禮貌地、甚至卑微地看著我，對這樣的人我本來應(yīng)該熱情地給予回答的，但我很難做到這一點。他濃眉下的眼睛，放射出敏銳的目光；他薄薄的嘴唇閉著，仿佛馬上就要發(fā)出一聲嘲笑，他的鼻子，啊，無法形容的鼻子��！它腫得像包子，黃、紅、綠、藍(lán)顏色都全了。我不由地聯(lián)想到第三號鬼魂，昨天夜里我曾給他的鼻子上狠狠來了一拳。我非常的確定，立刻產(chǎn)生了懷疑。剛才水手升上風(fēng)帆的時候，曾喊著這樣的號子：“Ah iassidi Abd el Kader”。這其時就是卡蒂里納成員常見的呼號。難道這艘船的船長和船員根本就是卡蒂里納的成員？難道巴臘克從賽里姆嘴里知道了這艘船的名字，繼而下命令讓船長把第三號鬼魂帶來？我必須密切注意。但我的臉上并沒有透露出我的想法，而是突然對那個人說：“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剛才問完后，顯然在等待我的回答，所以沒有馬上答復(fù)我的問題。什么原因呢？他是不是覺得應(yīng)該隱瞞自己的名字？
“馬上回答我！”我催促道。
“我叫本朔拉克。”他終于回答了。
看起來，這一定是他剛剛想起的一個名字。而本朔拉克的意思就是朔拉克的兒子。但這個人差不多有50歲左右的年紀(jì)，他肯定有屬于自己的名字，僅僅是在朔拉克的后面。我沒有繼續(xù)考慮，只是再次問他：
“你為什么要干這個差事呢？”
“因為我的工作就是為艙內(nèi)的旅客服務(wù)。”
“這樣�。∧闶前⒗藛�？”
“是的，我是馬色部族的�！�
“你在這艘船上工作了幾年了？”
“一年多了。”
“好吧，幫我把行李搬來吧！我對你的工作很滿意，我會回報你的�！�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不能讓這個人有功夫把剛才對我的話告訴別人。我跟了出去，來到站在舵手后面的船長跟前。先是漫不經(jīng)心地向他詢問了一些一般旅客都會了解的有關(guān)旅客權(quán)力和義務(wù)的問題。然后我問他，能不能找一個人為我辦些事。船長不知我的意思，回答說：“已經(jīng)幫你找好了人。他已經(jīng)把你的行李送進了臥艙中，現(xiàn)在還待在里面�！�
“他的名字是什么？”
“巴里科。”
“是個貝都因人嗎？”
“不。他來自糜涅族�！�
“他靠不靠得��？他待在這艘船上有多久了？”
“大約四個月以前來的。”
我已經(jīng)了解的夠多了。那個第三號鬼魂在騙我，他還沒有來得及和船長及船員們統(tǒng)一說話口徑。他是奔著我來的，我發(fā)現(xiàn)，他還一直滯留在我的船艙里。他在那里想做什么呢？我悄悄地靠近木屋，不讓他發(fā)覺，然后突然進到里面。孩子坐在那里，正在吃著棗子，他用這個方法轉(zhuǎn)移孩子們的注意力。而巴臘克的這個幫兇卻正在搜查我背包的內(nèi)袋，應(yīng)該是在尋找著什么。我假裝什么也沒有看到，交代給他另一個小任務(wù)，讓他離開這里。
我的擔(dān)憂絕對不是空穴來風(fēng)！我不禁在想，主持交代給這個人的命令到底是什么呢？殺了我？極有可能，但我不覺得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另外的可能是，他奉命來偷那份有巴臘克簽字的文件。剛才在我的背包里，他一定是在找這個。無論如何我的處境很危險，最好能馬上離開這艘船。這不是件難事，因為這艘船每天晚上都在固定的時間靠岸，天黑之前我不用為我們的安全擔(dān)心。我暫時不為這個問題費心，而是先把我這個漂浮的家好好收拾一下吧。
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時，把我的行李，尤其是食品保護好，不要它們被老鼠消滅了，在這樣的船上，老鼠可是太尋常了。整理東西時我找到一包煙草，我打開了它，只見上面放著一個折疊的紙包，上面寫著：“這是給你去艾斯尤特的路費�！奔埌恋榈榈模�(dāng)我打開它時，看到里面有二十一枚英國金幣。用土耳其話說就是二十個Inglis lira，相當(dāng)于四百德國馬克。這個胖納西爾真是個夠義氣的伙伴，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想讓我做些什么。我的頭腦中一直有一種想法，覺得他從事的生意，并不是我可以隨意地能考慮的那一類。從他平時樸實的臉上，總是時不時的浮現(xiàn)出些為達(dá)到目的什么都敢做的神情。他對我的態(tài)度肯定是某種自身的目的，這我很明白。但真正的目的肯定出于個人的考慮，但我不能怨恨他，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多多少少地考慮自己的利益，任何誠實的人都會坦然面對這一點。
為躲避老鼠，我用酒瓶做成了一個底架，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它們上面。兩個孩子幫著我一起做這些事情，我發(fā)現(xiàn)他們非常聰明伶俐，而且有很強的適應(yīng)能力。其實，我完全可以不做這件事，因為我們在船上不過只呆一天。
這個季節(jié)常常刮北風(fēng)，所以船航行速度非�？�，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了。這個時間需要做晚間祈禱。船長命令將一張帆降下來。船速慢下來了，我看到舵手已把船靠向左岸。我走到船長面前，問他為什么這么做。
“我們在吉薩靠岸。”
“這是為什么？我們的航程不是才開始嗎？為什么中間要停止呢？天還沒有黑，很快就有星星照明了，我們完全可以趁著星光前進到Der et Tin或者到達(dá)Menil Schiha和Turra的。”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地方？”船長驚詫地問，“聽誰說的？”
這就是我的特長，有必要讓他知道，我可不是他想象的那樣愚昧無知，所以我微笑地說：“你以為我是一個新手嗎？我可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我非常熟悉整個航道。”
“那你就應(yīng)當(dāng)明白，天黑時，每只船都要靠岸的�！�
“到了真正天黑時，的確得那樣。但現(xiàn)在并不是黑夜，而且今天根本不會有完全的黑天的，因為我們即將面臨的是晴朗的夜，河水也會有光。我們完全可以航行一個晚上。”
“一個經(jīng)驗豐富和謹(jǐn)慎的船長不會那樣做的。”
“噢，完全相反！我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我們常常在月光下，或在明亮的星空下航行。如果你在吉薩靠岸，那你就完全沒有必要開啟這次航程。我不同意你在這里靠岸，你知道，任何一個明白事理的船長，都是要尊重旅客的愿望的�！�
“我不知道這樣的規(guī)矩。我是這艘船的主人，我說了算�！�
“那你就要明白，你這種跋扈的行為如果散播出去，就不會再有愿意付錢的弗蘭肯客人乘你的船了。”
“隨他們的便好啦。我并不在乎那些！”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事情就這么定了，這證明，到吉薩�？靠隙ㄓ惺裁刺厥獾脑颍谌柟砘甑某霈F(xiàn)一定有關(guān)系�？赡芤l(fā)生一件必須在開羅附近完成的緊急事情。究竟是什么呢？向我報復(fù)呢？帶走兩個孩子？搶走有巴臘克簽字的文件？或許三種猜測都會去做，因為這是密不可分的三件事。
吉薩是人們從開羅去金字塔上船的碼頭，離開羅大約有八公里。水漲的季節(jié)，因為要通過水中的大壩，所以路程要遠(yuǎn)上一倍。當(dāng)?shù)匾驗橛腥嗽旆趸骱艹雒以谶@段尼羅河上還橫著一座旋轉(zhuǎn)鐵橋。在羅達(dá)島的對面，很多室內(nèi)花園和公園。另外，就只還有一些殘破的集市和幾座頹圮的農(nóng)舍，還有幾間歐洲人根本愿意光臨的咖啡館。吉薩沒有什么讓我為之駐足的東西，所以我根本不想到岸上過夜，只想留在臥艙里。但我卻假裝要離船上岸的樣子來，所以當(dāng)船停下以后，我背上背包，帶著兩個孩子，打算下船。船長見了著急地走了過來，問我：
“你要干什么呀？先生，難道你想下船到吉薩去過夜嗎？”
“是的。”
“在吉薩，你是找不到住處的�！�
“為什么找不到？如果我有錢，隨便哪座房子都會歡迎我的。”
“可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fā)了，你如果遲到了，就只好留在這里了�！�
“這不會的，我會告訴你在哪里可以找到我，你可以派人去叫我�！�
“派人叫你不切實際啊。我必須根據(jù)早上的風(fēng)向開船，只要一起風(fēng)，我們馬上就得走�！�
“之前派一個人去叫我，不會耽誤幾分鐘的時間！”
“就算是幾分鐘我也不愿意浪費�！�
“你為什么現(xiàn)在這么著急，而剛剛卻執(zhí)意靠岸，不再繼續(xù)前進了呢？”
“我是船長，我不需要對我的行為解釋。你如果想走，你走吧，但我是不會找人去喊你的。如果我感覺星光的亮度足夠，那我可能夜里就打算走。那時你就知道你連船也趕不上了�！�
“那我就只好聽從你的安排而留下了。安拉會原諒你對乘客所表現(xiàn)的善良態(tài)度的。”
我無奈地說，盡量表現(xiàn)出一種厭煩的表情。他的臉上呈現(xiàn)出了一副得意的神色，我故意假裝沒有看見。我實現(xiàn)了我的目的，而且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愿意我下船，而且就在今晚把所有問題解決。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能馬上就把這件事結(jié)束，就省得我還要長時間忐忑不安了。
水手們不像我一樣失去了自由，他們可以上岸自由活動。只有三個人待在船上：船長、舵手和那個大鼻子臥艙服務(wù)員。我知道，其他人有權(quán)利離開船上岸，他們想掩人耳目不需要任何見證人在場。
一會兒工夫，臥艙服務(wù)員過來問我還有什么需要服務(wù)。我要了一盞燈和一些水，想抽兩袋煙火。他為我送來了這兩樣?xùn)|西，我便一起告訴他，我覺得不太舒服，想一直待在臥艙。我從上衣口袋里取出錢包，故意讓他看見里面的紙片。我之所以這樣，是為了促進事情能快些發(fā)生，給這些壞蛋設(shè)一個陷阱。我這樣做是正確的，而且馬上有了效果，那個人高興地對我說：“你就應(yīng)該這么做，先生。還是待在臥艙里面最好了。夜里的風(fēng)會傷害您的，很多人都因此得了治不好的眼病，完全是因為他們夜里外出了。燈光可以保護你的眼睛。你今晚需要我服務(wù)嗎？”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