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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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漓靜靜起身,看我一眼,默默地向外走去。
我推開阿桑,截在她面前:“他們會怎樣對她?”
她搖搖頭,錯開身子,仍欲往外走。
我心中絞痛,思路卻清晰起來:“告訴我,幽月宮的具體方位!
她停步,與我肩挨肩,我面向窗子,她面向房門,兩人默站了一會兒,她靜靜地道:“我身份已有所不同,不能泄露宮中機密!
“紫漓……”我轉(zhuǎn)身懇求她。
“告訴她。”門外,傳來宇文宏光冷若寒冰的聲音。話音剛落,他已立在我跟前。
紫漓默站了一會兒,目光自宇文宏光身上收回,幽幽黑瞳盯向我,面色平靜,嘴角現(xiàn)出絲苦笑:“小蠻,我親眼見過開口笑,你是想讓我也試試嗎?”
我身子一抖,顫著音道:“讓她走!
宇文宏光注目盯著我。我眼中已泛起霧氣,重復(fù)道:“放她走!
宇文宏光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腳下一軟人已往地上倒去,他手疾眼快,攬住我的肩頭。我呆呆愣愣,任他扶著。
紫漓走到門檻處,頭未回,輕聲道:“嵩山。”
她跨出房門,我口中喃喃重復(fù):“嵩山,嵩山。”
紫漓身影消失不見,房門口又出現(xiàn)一人,是那少年。他回頭又望了一眼紫漓背影才跨入房中,皺眉對宇文宏光道:“連背影都是冷的,好奇怪的丫頭!
宇文宏光恍若未聞,扶著我坐下,拉凳子坐于我對面,盯著我,柔聲問:“可好一些了?”
我木然點頭,心中還在想著開口笑。
那少年隨手拉起凳子,看看我,又凝神瞅了會兒宇文宏光,最后輕咳一聲,頭撇向窗外,宇文宏光抬起頭,吩咐阿桑:“去湖邊交代下去,把馬車停在店門!
阿桑早已驚得面無血色,乍一聽叫她,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慌忙跑了出去。
我閉目一瞬,理順?biāo)悸,再次睜開眼睛,正對上他關(guān)切的黑瞳,我心中一暖:“去嵩山最快幾日?”
他道:“不休息,換馬不換人,兩日也就到了!
我木然地點點頭,又沉默了下來。
此時,那少年突然回頭,嘴邊噙著絲笑,看著宇文宏光:“操練士兵并不是非你不可,大北奴可用將才多著呢!
宇文宏光頭微微垂下,肅容道:“宏光謝謝你。”
那少年輕搖了下頭,復(fù)又望向窗外。
阿桑怯怯地進來,宇文宏光伸手欲扶我,我搖頭拒絕。
宇文宏光說得對,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我能處理得了嗎?從今日起,從現(xiàn)在起,我要堅強起來,為我,也為娘親。
宇文宏光默默地打量著我。我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外走去。
天將拂曉,桌上巨燭也已燃完。
我低頭苦笑,心中最后那絲僥幸也隨著燭滅而消失,世奇還是未歸,內(nèi)心期待能見他最后一面,可枯等一夜,還是不能如愿。
我提起包裹,起身拉開房門。立在門口的阿桑聞聲抬起頭,雙眼通紅道:“我隨你一起去!
我直接搖頭:“我要面對的人武功都不弱,你手無縛雞之力,跟著我只能增加我的負(fù)擔(dān)。阿桑,昨晚我已給你說得十分清楚,你一夜不睡我也不會改變想法!
“小蠻,”阿桑拉著我的衣袖苦苦哀求,“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我跟著就伺候你的生活起居!
我把包裹斜負(fù)于身后,狠狠心甩開她的手。
阿桑執(zhí)意跟在我身后:“上次你整夜不歸,少爺找了你一宿,現(xiàn)在少爺未回,你卻要離開,而且是要去涉險。你是為了你的娘親,可你從未出過遠(yuǎn)門,現(xiàn)在孤身一人上路,我不放心。韓伯昨晚就遣人快馬加鞭去薊州給少爺送信,你再等幾個時辰,少爺還在路上,他回來陪著你一起去!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些,心里有絲渴盼,想讓他陪我前行。猶豫不決間,我突然想起鴆毒、鋸割、斷椎、開口笑這些酷刑,前面已有娘親犯險,現(xiàn)在還要再加上世奇?我心底一寒,苦笑著搖搖頭。
出了我所住的院子,遙見韓伯順著湖上虹橋匆匆跑來,跟上來的阿桑面色一松,臉上憂色淡了些。
韓伯此來,定是相勸,我不能再耽擱時間,提氣向園子的院門方向疾掠而去。自來此地,我沒有在寒園露過功夫,見我輕盈如燕向前飛掠,韓伯呆了片刻后揚聲道:“蠻兒,少爺已在途中,一個時辰之后,少爺必定會趕回來,你快停下。”
阿桑哽咽的聲音也在身后響起:“小蠻,你當(dāng)真不帶我!
我心頭一酸,雙手掩耳,躍墻離園而去。出了城門,過了護城河,望著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路人,我心里一陣茫然。路上,除了挑擔(dān)的農(nóng)人外,遠(yuǎn)足之人要么馬車要么各色小轎。而我身上包裹里僅有面具和娘親留下的衣衫,竟忘了帶些銀錢在身上,怎么辦?難道要徒步千里去嵩山?
正為難,身后忽地傳來宇文宏光的聲音:“小蠻。”
我心頭狂喜,快速轉(zhuǎn)身:“正好碰到你,可否……”我話說一半住了口,騎著高頭大馬的他,手里還牽著匹小黑馬。我有些遲疑,“這馬是給我準(zhǔn)備的?”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我以為你昨晚會出城!
他身上衣衫微皺,面上稍帶倦色,我心里突然不安起來:“你不會是昨晚就在這里等吧?”
他凝目注視著我,點了點頭。
我匆忙收回目光,不敢與他再對視:“多謝費心,這馬我先借用,順帶再借些銀錢,回來后一并歸還。”
他聲音無波無瀾,聽不出真實情緒:“對不住,這兩匹馬是母子馬,小黑馬品種雖優(yōu)良,但還沒有獨自遠(yuǎn)行過,估計借不了!
我心急如焚,聽他不同意,伸手就要去拉他手中韁繩:“小黑馬不能借,母馬總能借吧。它總能長途奔襲吧!”
他突然住口,任由我拉扯。我驀地想起來,他的這匹馬更借不走,這匹馬只認(rèn)他這個主人。我惱羞成怒:“不借你牽出來干什么?你究竟想怎么樣?”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馬鞍邊的行囊:“我也去汴梁,恰是同路!
我恨恨瞪他一眼,伸手拽過小黑馬的韁繩,飛身上去:“你去汴梁干什么?”
他神秘一笑:“自然是有事需要去!
我掃他一眼,輕夾馬腹,兩馬并行疾馳。
日漸西斜,官道之上塵沙飛揚。
我身子僵直,雙腿已無知覺,但仍雙眼微瞇,揚鞭抽馬。
身側(cè)袍角飛揚的宇文宏光,蹙眉再次開口:“小蠻,身子可受得?”
我仍盯著前方,木然點頭。
他輕嘆一聲:“再前行十里,換馬,歇息!
我仍是只點頭,不發(fā)一言。
官道之旁一座客棧孤零零地立著,宇文宏光翻身下馬,向我伸出手,我身子麻木,已不能動分毫。他眉頭緊鎖,攬腰抱下我,徑向客棧走去。我掙扎著要下地,可腳一沾地,雙股鉆心地痛,腿一軟,眼見就要倒地。他手疾眼快,一把撈起我:“你若想早點兒到達目的地,還是不要逞強的好!
我只好任由他抱著。
兩名黑衣人聞聲而出,對他屈身一禮:“王爺,飯菜和馬車均已備妥!
他輕一頷首,兩人快速退下。
“你早就安排好了!甭犞辛Φ男奶,我的心也莫名其妙跳得快了些,一下又一下,幾乎要蹦出胸膛。
“這樣可以節(jié)約時間!彼邕M客棧,把我輕輕放在桌邊椅子上,“路上條件簡陋,先湊合著吃些!
“你在汴梁的事也很急嗎?”剛說完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么一定要問出來,假裝不懂不好嗎?
他發(fā)間落了灰塵,燈光下呈灰白色,但無損于他容顏的俊朗。此刻,正直直盯著我的眼睛:“你的急就是我的急!
我快速低頭,抓起竹箸就開始吃。他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拿到我面前:“喝了!
我抬頭,目光卻不敢與他相觸:“我沾酒即醉,不能飲酒,否則晚上根本不能趕路!
他輕輕一嘆:“你腳已不能沾地,所以不能再騎馬。咄賀一昨晚已命人在此地備下馬車,用過飯我們都坐馬車。這杯酒能讓你好好睡一晚!
“還是騎馬吧,馬車速度太慢!
“明天早飯過后,還是要騎馬的!
我這才點點頭,端起酒杯便欲灌下。
他伸手擋下,用手遮住杯口,看著我柔聲道:“待用過飯再喝,我不是想讓你醉過去,只想你微醺后暫時忘記煩擾,好好睡一晚!
一股暖流滑過心間,我朝他淺笑著點點頭。
他眸中一亮,臉上瞬間神色飛揚,夾一箸筍絲放入我面前的碗中,道:“只有心靜下來,才能理順?biāo)悸罚治瞿隳镉H可能現(xiàn)身的地方。”
娘親為了我隱居十多年和幽月宮殘酷的刑罰一直交替著撕扯著我的心,讓我無暇去分析去想象,F(xiàn)在經(jīng)他一提醒猛然警醒,未明幽月宮下一步行動之前娘親肯定不會貿(mào)然回去,紫漓知曉娘親已回,肯定是娘親自己放出的消息。娘親如果不在嵩山,只會在汴梁。
我放箸于碗邊:“鬼叔叔是趙普之子趙凌,你能確定?”
他喝完杯中的酒,放下杯子,面上微露得意之色:“南鴻所有將領(lǐng)的畫像,我們大北奴每個將領(lǐng)手中均有一份。不說他們的長相、作戰(zhàn)方法,就連嗜好、和哪個大臣交好,我們心中都有數(shù)!
我默然輕笑,對此不置一詞。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沒有什么比娘親的安危更重要,南鴻也好,北奴也罷,不管誰統(tǒng)一了天下,都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只要宇文宏光能確定鬼叔叔的身份就好,見到鬼叔叔,也就等于有了娘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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