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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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貝利是歐若拉旁邊的一個小城,需要朝內(nèi)陸的方向再走十多英里。當天下午,我先去了鵝彎,在那個花瓶里找到了藏在一堆回形針當中的鑰匙,然后我穿過鵝彎,趕到了哈里說的那個地方。在蒙特貝利只有一家健身中心,就在城中主干道上那座有玻璃外墻的現(xiàn)代化建筑里面。在空無一人的更衣室里,我找到了201號柜子,然后用哈里給我的那把鑰匙打開了門,里面有厚運動衫、一些葡萄果糖、練啞鈴用的手套,還有我?guī)讉月前在哈里家書房里找到的那個木盒子。所有的東西都在里邊:照片、文章、諾拉寫的信,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沓裝訂好、發(fā)黃的紙頁。首頁上沒有寫一個字,沒有什么標題。我朝后翻了翻:這是一份手寫的底稿,我沒讀幾行就知道這就是那本《罪惡之源》的底稿。這份幾個月前我翻箱倒柜想要找到的底稿,原來就保存在這家健身中心的更衣柜里。我坐在長條凳上,心中夾雜著無限的熱情和焦慮不安的情緒,開始用心瀏覽每一頁的內(nèi)容。書稿寫得十分整齊,完全沒有修改的痕跡。其間,人們來來去去,在旁邊更換衣服,但我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我的雙眼一刻也不能離開這份稿件。這就是我朝思暮想想要寫出的巨著,而哈里就這么完成了。他坐在一家咖啡館的桌子旁邊,寫下了那些讓人叫絕的文字,那些無可挑剔的句子,寫下了那本震撼了全美的書,那本里面巧妙地隱藏著他和諾拉·凱爾甘愛情故事的書。
在回到鵝彎之后,我一五一十地把哈里交代的事情都做了。我在客廳的壁爐里點上了火,把盒子里面的東西全都扔了進去:那封信,那些照片,那些裁剪下來的報紙,最后,還有那份手稿!拔椰F(xiàn)在很危險!彼谖业墓P記本上是這么寫的。但是,他說的到底是什么危險。炕鹧娲罅似饋,諾拉的信紙化成了灰燼,照片也從四邊到中心一點點縮小,最后完全消失在炙熱的火焰中。手稿瞬間變成了一團明黃色的火焰,里邊的紙頁也散了開來,化身成了爐火。我坐在爐子前面,看著哈里和諾拉的故事就這樣化成了灰燼。
1975年6月3日 星期二
那天天氣很糟。下午的時間就要過去了,沙灘上空無一人。自從他來到歐若拉之后,天空從來沒有這么陰沉過,從來沒有像這樣烏云密布?耧L讓大海翻騰了起來,伴著漫天的飛沫,發(fā)怒了一般。暴雨即將來臨。是這樣的壞天氣促使他從家里走了出來:他沿著木質(zhì)樓梯一直向下走,從他宅子的露臺走進了沙灘,坐在了細細的沙子上。他的筆記本放在膝蓋上面,他的筆很隨意地劃過了紙頁: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給予了他靈感,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了寫出一本好書的思路。這幾個星期,他已經(jīng)為自己的新書想出了不少好點子,但是每一個都未能延續(xù)下去,不是在開頭的時候遇到問題,就是在收尾的時候遇到麻煩。
雨點開始從天上飄落。一開始只是星星點點,然后瞬間大雨傾盆。他正想找個地方避避雨,她突然映入了他的眼簾。她光著腳走在沙灘上,手里拿著涼鞋,沿著海岸,在雨中和海浪一起曼舞。他驚呆了,愣愣地看著她,眼前的景象讓他著了迷。她轉著圈,但十分小心地不讓海水浸濕她的裙擺。一不留神,海水漫過了她的腳踝,她驚了一下,卻哈哈地放聲大笑起來。她往前向著灰蒙蒙的大海又走了幾步,打著轉,將自己融到這無邊無際之中,好像整個世界都屬于她。她的金發(fā)隨風飄舞,頭上的黃色花形發(fā)卡讓劉海兒乖乖地留在了額頭。這時,天上的雨越下越大。
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他就在離她十多米遠的地方,于是停了下來。因為被人看到而有些難堪的她大喊了起來:
“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你!
他能感到他的心在跳。
“千萬別說什么對不起。”他回答道,“繼續(xù),請你繼續(xù)吧!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這么喜歡下雨!
她的臉上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你也喜歡嗎?”她很急切地問道。
“什么?”
“雨。”
“不……我……我其實挺討厭下雨的!
她笑得越發(fā)美麗了。
“怎么會有人討厭下雨呢?在我看來,沒有什么東西比它更美了?纯!快看看!”
他抬起了頭,雨珠打到了他的臉上。當他看到這千百萬條細線在天地間劃過時,他轉了起來,她也跟著轉了起來。他們都笑了,全身上下都已濕透。最后他們躲到了露臺的柱子下面,他從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煙,有一半還沒被大雨打濕,他點了一支抽起來。
“能給我一支嗎?”她對他說。
他把那盒煙遞了過去,她也抽了起來,而他徹徹底底地被迷住了。
“你是作家,是吧?”她問道。
“是的!
“你是從紐約來的……”
“是的!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為什么要從紐約來這個沒人知道的小地方呢?”
他笑了笑:“我想換換環(huán)境!
“我很想去紐約看看!”她說,“我會在城里走上幾個小時,看百老匯的所有演出。我會是一位小名人,紐約城里的名人。”
“真對不起。”哈里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她笑了,還是那種讓人愉快的笑容。
“沒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誰。你是位作家。歡迎你來到歐若拉,先生,我叫諾拉,諾拉·凱爾甘!
他向她伸手致意,她卻握住他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撐了起來,踮起腳,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得走了,你不會告訴別人我抽煙的事吧?”
“不會的,我保證!
“再見了,作家先生,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她就這樣消失在了雨中。
他此時整個人都已躁動不安。這個女孩子是誰?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他久久地站在露臺上,一動不動,直到天空變成了漆黑一片。他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雨還是夜幕降臨。他在猜她大概有多少歲。她年紀還很小,這一點他很清楚。但是他已經(jīng)完全被征服了,她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
還是道格拉斯的電話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兩個小時過去了,夜幕降臨。在壁爐里,只剩下燃燒之后的炭火。
“所有人都在談論你。”道格拉斯說,“沒有人能搞清楚你到底來新罕布什爾做什么……所有人都認為,你在做你人生中最蠢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哈里是好朋友,我不能坐視不理。”
“但是這次不同了,馬可。這一次事關謀殺,還有那本書。我想你還沒有認清事態(tài)的嚴重性。巴爾納斯基已經(jīng)發(fā)怒了,他懷疑你根本就不可能給他們拿出新的小說來。他說,你跑到新罕布什爾躲了起來。我覺得他說的是實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6月17日了,馬可。13天后,交稿日期就到了。13天后,就是你的末日!
“我的老天,你難道覺得我不知道嗎?你就是為了這個給我打電話?為了提醒我當前的處境?”
“不是,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現(xiàn)在想到了一個點子。”
“什么點子?說來聽聽!
“寫一本關于哈里·戈貝爾事件的書。”
“什么?不行,完全不行。我不會犧牲哈里來拯救我的事業(yè)!
“為什么是犧牲?你跟我說你想去為他辯護,是吧?那么現(xiàn)在你就寫一本書來證明他是無辜的吧。你應該想象得到,這會獲得多大的成功吧?”
“用十天的時間來做這件事情?”
“我已經(jīng)和巴爾納斯基談過這件事了,先要讓他們平靜下來……”
“什么?你……”
“你先聽我說完,馬可,別忙著和我抬杠。巴爾納斯基覺得這是一次天賜良機。他說,由馬庫斯·戈德曼來講述哈里·戈貝爾的案件,這絕對是一樁價值千萬美元的買賣,很可能成為年度好書。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重新修訂你的合同了,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他們打算和你重簽一份合同,之前的合同就當失效了,除此之外,還決定付給你50萬美元的定金,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這意味著:只要寫這本書就能重振我的寫作生涯,這肯定會成為最佳暢銷書,肯定會收獲巨大的成功,也肯定能給我?guī)硪蛔鹕健?
“為什么巴爾納斯基能給我開出這樣的條件?”
“他不是為你而做的,為的是他自己。馬可,你還沒明白,F(xiàn)在所有人都在議論這樁案子,寫一本這樣的書,絕對能成為世紀經(jīng)典!
“我覺得我無能為力。我已經(jīng)不會寫作了,我甚至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曾經(jīng)寫過什么東西。至于調(diào)查嘛……警察已經(jīng)在做這個工作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調(diào)查的。”
道格拉斯堅持道:
“馬可,這是你人生的一次重大機會!
“我會考慮的!
“當你這么說的時候,說明你根本沒在考慮。”
最后的這句話把我們兩個都逗笑了,他真的很了解我。
“道古……一個人真的可能愛上一位15歲的少女嗎?”
“不會。”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我什么都不敢肯定!
“愛情到底是什么東西?”
“馬可,饒了我吧,現(xiàn)在別和我討論這些哲學問題!
“但是,道格拉斯,他愛她!哈里瘋了一般地愛著這個女孩子。他今天在監(jiān)獄里就是這么對我說的:當時,他就在他家前面的沙灘上,這時他看到了她,然后就一發(fā)不可收地愛上了她。為什么是她,而不是另外一個人?”
“我不知道,馬可。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對戈貝爾這么死心塌地。”
“神奇小子!蔽艺f道。
“他是誰?”
“神奇小子。一個在他的人生中不能再繼續(xù)前行的年輕人,直到他遇到哈里才發(fā)生了改變。是哈里教會我如何成為一位作家的,是他讓我知道,學會跌倒有多么重要!
“你在說些什么,馬可?你喝酒了?你成為作家的原因是你天賦異稟!
“完全不是,沒有一個人生下來就是作家,都是后天造就的!
“這就是1998年在巴若斯發(fā)生的事情嗎?”
“是的,他將他知道的全部傳授給了我……我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你不想跟我說說這個嗎?”
“如果你愿意聽的話!
那天晚上,我向道格拉斯傾訴了我和哈里之間發(fā)生的那些事情。說完后,我走出屋子,向下走到了沙灘上。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在漆黑一片的夜晚,我隱約看到了厚厚的云層:天空陰霾重重,暴雨將至。突然一下子起風了,樹木開始猛烈地搖擺,似乎它們也聽說了,哈里·戈貝爾的末日即將來臨。
我很晚才回去。到大門口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當我不在的時候,有一個我認不清筆跡的人給我留了封信。信封很簡單,沒有多余的標記,在里面,我拿出了一封用電腦打出的信,上面寫著:
快回你的家,戈德曼。
28.
學會跌倒的重要性
(馬薩諸塞州,巴若斯大學,1998年—2003年)
“哈里,如果在你教給我的所有內(nèi)容里只能留下一條,那應該是哪一條呢?”
“我把這個問題轉回給你!
“要我說的話,我覺得應該是:學會跌倒的重要性!
“我非常同意。人生就是一次漫長墜落的過程,馬庫斯。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跌倒。”
1998年,一場凍雨使得整個美國北部和加拿大部分地區(qū)癱瘓,并在幾天之內(nèi)讓數(shù)以百萬計的受難者在漆黑中度過漫漫長夜。我和哈里就是在那一年相識的。那年秋天,我從費樂頓高中畢業(yè),進入了巴若斯大學。校園里維多利亞式的建筑和預制板結構的屋子周圍是大片大片修葺整齊的草坪。我就住在學生宿舍東側一個別致的單間里,我的室友來自愛達荷州,名叫加爾德,他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很瘦。這位好心的黑人兄弟戴著一副眼鏡,他剛剛從一個大家庭的束縛里走出來,很顯然對于他剛剛得到的自由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總是要問能不能這樣、能不能那樣!拔夷苜I罐可樂嗎?我能在晚上十點后才回學校嗎?我能在宿舍里放食品嗎?假如我生病了能不去上課嗎?”我回答他說,自從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生效以來,奴隸制就已經(jīng)被廢除了,他有權利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他聽了之后,笑得很開心。
加爾德有兩樣必須做的事情:復習和給他媽媽打電話,向她報平安。而我呢,我只有一樣事情要做,那就是成為一位有名的作家。我花了很多時間給校刊寫短文。但是?豢橇似渲械囊话,而且還是在最不起眼的版面上,在那些留給什么盧卡斯印刷店、福斯特爾清潔公司、弗朗索瓦理發(fā)店,又或者是朱力·胡花店等地方小公司做廣告的角落里,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覺得這種狀況對我非常不公平,而且讓我感到十分尷尬。說老實話,自從我入校以來,遇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叫多米尼克·雷恩哈慈,他當時是大三學生,寫作技巧十分突出,在他面前,我多少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他借助校刊贏得了所有榮譽,每一次有新期刊出來的時候,我總會在圖書館里無意間聽到其他學生在議論他時毫不吝嗇的贊美之詞。而唯一一直無條件支持我的人就是加爾德。每當我的短文從打印機里打印出來的時候,他就會熱情滿滿地拿起來讀,要是在刊物上發(fā)表了,他還會認真地再讀一遍。新期刊出來,我總是想送他一本,但他總是堅持跑到期刊室去花兩美元把它買回來,而這些錢都是他周末在校園里打掃衛(wèi)生辛苦掙回來的。我認為,他一直對我有著無限的崇拜。他經(jīng)常對我說:“你真是個有本事的人,馬庫斯……你這尊大佛是怎么跑到馬薩諸塞州巴若斯這座小廟里來的?”初秋的一個夜晚,我們一起到校園里的草坪上躺著喝啤酒和欣賞夜空。加爾德的第一句話一如既往地是:我們能不能在校園里喝啤酒,然后又問晚上我們能不能到草坪上來,然后,他看到了流星在天空中劃過,叫了起來:
“快許個愿,馬庫斯!許一個愿!”
“我許的愿是希望我們都能在人生中取得成功!蔽覍λf,“你的人生目標是什么,加爾德?”
“我只想做一個好人,馬可,你呢?”
“我想成為一名大作家。我的書要有成百上千萬的銷量!
他睜大了雙眼,兩個眼球在夜空中閃耀著,如同明月一般。
“你肯定能行的,馬可,你是一個大好人。”
我心里在想,一顆流星或許是美麗的,但由于擔心自己太過閃耀,所以才跑得很遠。這一點倒是和我很像。
星期四,加爾德和我都不會錯過大學里一位大人物的課,他就是哈里·戈貝爾。這是一個非凡的人,有魅力,有個性,是一位不同尋常的教師,學生們愛戴他,老師們也尊重他。他在巴若斯大學絕對是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每個人都聽他的話,遵循他的意見。這不僅僅因為他是哈里·戈貝爾,偉大的哈里·戈貝爾,美國的名作家,而且還因為他氣度非凡,有偉岸的身形,有天生的優(yōu)雅氣質(zhì)以及既溫暖又有力的聲音。在教學樓的過道里和校園里的走道上,所有人見到他都會轉過身來跟他打招呼。他是那么出名,學生們都很感激他能在這么小的一所大學里教課。大家都很清楚,假如他愿意的話,只要一個電話就能馬上到全國最負盛名的講壇上講課。他也是全校唯一只在大禮堂里上課的老師,這個禮堂一般只有在舉行學位頒發(fā)典禮或者是進行戲劇表演的時候才會開放。
1998年也是萊溫斯基事件發(fā)生的年份。這一年的美國總統(tǒng)性丑聞讓全美民眾惶恐不安地發(fā)現(xiàn),荒淫無度之事已經(jīng)侵入了這個國家最高層的機構,而我們受人尊重的總統(tǒng)比爾·克林頓不得不因為他讓一位忠實的女實習生舔了他的私處這件丑事而在全國人民面前懺悔。這則桃色新聞就這樣掛在了老百姓的嘴邊:在校園里,所有人都只在談論著這一件事,我們假惺惺地關心著我們的好總統(tǒng)將來會變成什么樣子。
10月末一個星期四的早上,哈里·戈貝爾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了他的課程:“女士們、先生們,大家現(xiàn)在應該都很關心華盛頓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吧?萊溫斯基事件。你們應該知道,自從喬治·華盛頓以來,在整個美國歷史上,只有兩種情況才會讓總統(tǒng)的任期終止,一種是公認的無恥之徒,例如理查德·尼克松;還有一種就是死亡。直至今日,已經(jīng)有九位總統(tǒng)因為這兩種情況的其中一種而任期終止。尼克松是自己辭職的,而另外八位都是在任上死亡,其中四位更是遭到了謀殺?墒,現(xiàn)在看來,美國總統(tǒng)的任期終止可以加入第三種情況了:口交,又叫‘吹簫’。每一個人都應該想一想,當我們的總統(tǒng)解下他自己的褲子的時候,他還是我們那個能干的總統(tǒng)嗎?我們從這件事情當中也能看出美國人都熱衷于什么:有關性的故事,有關道德的討論。美國就是‘小弟弟’的天堂。幾年以后,你可能就會發(fā)現(xiàn),沒有人還記得我們的克林頓先生曾經(jīng)挽救國家的經(jīng)濟于水火之中,在參議院由對手共和黨人把持的情況下,他依然治國有方,還讓拉賓和阿拉法特握手言和。相反,所有的人都會記得萊溫斯基事件,因為‘吹簫’事件,女士們、先生們,它會一直刻在人們的記憶里面。不過,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們的總統(tǒng)也喜歡時不時讓人吸一下自己的私處,那又能怎么樣?我想,他肯定不會是唯一的一個。今天在座的各位有誰也喜歡做這種事情?”
講完之后,哈里停了下來,他的眼光在講臺下巡視。整個教室里鴉雀無聲:大多數(shù)學生都在低頭看自己的鞋子。坐在我旁邊的加爾德也閉上了雙眼,以免與哈里的目光交接。此時,坐在最后一排的我突然舉起了手。哈里示意讓我站起來,并說道:
“我年輕的朋友,請站起來。好好站起來,讓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看你,你也說說你的心里話吧。”
我自豪地站在了我的椅子上。
“我喜歡被人‘吹簫’,就像我們的好總統(tǒng)一樣,老師。我的名字叫馬庫斯·戈德曼。”
哈里把他講課時才戴的眼鏡朝下?lián)芰藫,他好像是被逗樂了一般,看了看我。此事過了很久之后,他向我坦白:“那天,當我看到你的時候,馬庫斯,看到那個站在椅子上身體強健、自信滿滿的年輕人時,我對自己說:天哪,這真是塊璞玉啊!笨墒窃诋敃r,他只是簡單地問我:
“告訴我們,年輕人,你是喜歡小伙子給你口交還是姑娘呢?”
“姑娘,戈貝爾老師。我是一個普通的異性戀者和一位美國良民。愿上帝保佑我們的總統(tǒng),保佑美國這片性自由的國度!
全體學生都驚呆了,接著是哄堂大笑,掌聲雷動。哈里一邊高興地笑著,一邊向同學們說:
“大家都看到了吧,今后再也沒有人會用同樣的眼光來看待這位可憐的青年了。所有人都會說:這就是那位喜歡性愛的惡心家伙。從此,他的才華、他的品行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將會被打上‘吹簫先生’這個烙印。(他又向我這邊看了看)‘吹簫先生’,現(xiàn)在你能否告訴我們,為什么在你的同學都選擇保持緘默的時候,你要向大家透露這些個人隱私呢?”
“戈貝爾老師,因為在‘小弟弟’的天堂里,性能讓一個人迷失,也能把一個人推向頂峰。我也想趁大家現(xiàn)在都在看著我的這個機會告訴你,我寫的短文很棒,已經(jīng)在?峡橇恕O抡n后,想買這些文章的人可以過來找我,每本售價五美元!
下課后,哈里在教室的出口處找到了我。同學們已經(jīng)幾乎將我準備的?瘬屬徱豢眨觅I下了最后一本。
“你總共賣了多少本?”他問我。
“我?guī)淼亩假u完了,一共50本。另外大家還向我訂了100本,定金都已經(jīng)預付了。我是兩美元買來的,現(xiàn)在我賣五美元一本。而且?瘑T會的一位成員剛剛跟我說,讓我去當這本刊物的主編。他說我給?隽藗大大的廣告,而這樣的事情,他也是頭一次見到。哦,我差點忘了:有十多個女孩子給我留了她們的電話。你說得很對,我們就是活在一個‘小弟弟’的天堂里。每個人只要恰如其分地把握這種性自由就好了。”
他笑著朝我伸出了手。
“哈里·戈貝爾。”他這么介紹自己。
“我知道你是誰,先生。我是馬庫斯·戈德曼。我的夢想是成為一位偉大的作家,和你一樣,我希望我寫的東西你能喜歡。”
我們緊緊地握了握手,他接著說:
“親愛的馬庫斯,我毫不懷疑,你一定能走得很遠!
實際上,那天我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文學系系主任達斯丁·佩爾加勒的辦公室了。他氣沖沖地把我叫了過去。
“年輕人,”他緊緊扣住靠背椅的扶手對我說,帶著鼻音的聲音略顯興奮,“你是不是今天在禮堂上課的時候說了一些污言穢語?”
“污言穢語?沒有!
“你是不是還當著300名同學的面,高聲贊美了一番口交呢?”
“我談了談‘吹簫’這件事,先生。這我不否認。”
他翻了個白眼。
“戈德曼先生,你是否承認在一句話里使用了諸如上帝、保佑、性、異性戀、同性戀、美國等字眼?”
“我不記得具體是怎么說的了,不過,是的,里面確實有這些字眼。”
他努力保持冷靜,然后一字一頓地說:
“戈德曼先生,你能和我解釋一下,在什么樣的話里能出現(xiàn)這些淫穢的詞呢?”
“哦,主任先生,請你放心,這和淫穢二字毫不相關。這只是一種簡單的對上帝、對美國、對性、對所有衍生出的行為的贊美。左邊、右邊、前邊、后邊,各個方向,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美國公民是很熱衷于祝福這一件事情的吧。這源于我們的文化,每當我們開心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祝福一番!
他的眼睛又朝天上翻了翻。
“你是不是后來又在下課后,在禮堂的大門口擺了一個攤兒自行販賣??”
“一點都沒錯,先生。但是我本意并非如此,我很樂意給你解釋一下。那些文章是我花了很長時間寫的,但是編輯總是把我的文章排到不起眼的角落里。我因此需要給自己做些廣告,要不然沒人會看我的文章。如果沒人看的話,寫作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淫穢小說嗎?”
“不是的,先生!
“我想看看!
“我很樂意。五美元一本!
佩爾加勒這回真的被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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