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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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自日本北海道的一個叫小樽的地方，那是個北部的港口城市，被西方殖民多年，山田提起自己在小樽的生活是多么艱苦，冬天非常冷，當(dāng)兵就是為了能離開小樽，而來了中國才知道真正的享受是什么。
沈西林明白山田對他的暗示，當(dāng)即為山田端來一杯酒，遞到山田的手中，身子微側(cè)，湊近耳邊小聲用日語說道：“等物資備好，會為山田先生準(zhǔn)備好一筆錢�！�
山田搖頭推辭。
沈西林用一只手按住山田胡亂擺動的手，繼續(xù)說道：“以后跟軍需部打交道的地方還很多，我還需要山田先生的幫忙�！�
山田不再推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人碰杯，幾杯酒下肚，山田的舌頭有些捋不直了，眼神漂浮，臉上也紅得如同豬血。
沈西林見時機成熟，笑著問道：“這批物資是不是運往內(nèi)地前線的？”
山田搖頭：“這次是絕密行動，所以讓物資采購和貨運調(diào)動分開負(fù)責(zé)，因為物資調(diào)動的方向才是戰(zhàn)爭的真正方向�！�
“怎么，帝國內(nèi)部還要分你我嗎？”沈西林搖曳著高腳杯里的紅酒，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內(nèi)閣的策略不過是跟著軍部走，軍部的方向可并不一致，在臺面上的內(nèi)閣不過是軍界某個派別的代表，戰(zhàn)爭的勝負(fù)也決定著哪一派的得失，所以不管是對日本人還是對外國人來說，這都是秘密�！鄙教锲D難地解釋著，顯然酒精已經(jīng)讓他有些控制不住神經(jīng)。
沈西林馬上說：“那山田兄一定要保護(hù)好這個秘密，千萬別告訴別人。”
沈西林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一邊的莫燕萍。她似乎在看眾人的舞蹈，看得那么入神，剛剛的對話，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沈西林回頭問山田：“山田兄有喜歡的女人么？要不要我?guī)湍惆才乓粋�？”
山田雙眼迷離，似乎有些猶豫。沈西林看著山田笑了：“我明白了，不是一個是兩個。”
山田那小眼珠一下子瞪大了……
第二天下午，子生在送信的時候，經(jīng)過花尊公寓，看到了203公寓窗戶上那盆還沒凋謝的菊花，子生明白了，他上樓敲開了莫燕萍的門……
下樓的時候，子生已經(jīng)獲得相關(guān)的情報信息了。
通過子生，情報很快傳遞到了周先生的手中。莫燕萍傳來情報，沈西林用東華洋行在幫助日本人調(diào)動大批軍用物資，但方向還不明確。
當(dāng)天下午，韓子生接到邵老栓的命令，繼續(xù)聯(lián)系莫燕萍，讓其想辦法找到這些物資的目的地。
子生有些煩悶，回到家，發(fā)現(xiàn)蘭英不在。
一直等到子夜，蘭英也沒有回來，平時她并不經(jīng)常出門，每天在家不過是洗衣做飯、縫縫補補，而且天津的路蘭英應(yīng)該很不熟悉。子生有些擔(dān)心了，一晚上沒睡好覺。
直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蘭英突然出現(xiàn)了，一身破舊的棉襖，蓬頭垢面像個逃荒的難民。
子生想問什么，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他知道怎么問，對方也不會給任何實話回應(yīng)，不如不問。正躊躇間，蘭英已經(jīng)傳來輕微的鼾聲，看來她真的是很累了。
第二天，子生醒來的時候蘭英已經(jīng)坐在一邊的小桌上做著針線活兒，很顯然蘭英起得更早。
桌上堆著拆開的舊棉被，蘭英低著額頭，仔細(xì)地在缺少棉絮的地方續(xù)補上些舊棉絮，再用針線將這些棉絮固定好。她手上的活兒做得很慢，但是很細(xì)致，穿針走線的動作有種寧靜而舒緩的美感，鬢角垂下了些散亂的頭發(fā)將蘭英的臉龐和雪白的頸項半遮半掩起來，身上的粗布旗袍襯托出年輕女人的曼妙身段，窗外透進(jìn)的晨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了一道讓人感覺暖暖的光暈……
這一幕讓剛睜開睡眼的子生看得有些癡了，在他印象中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坐在桌邊為父親和自己縫補衣服的，窗外的陽光也是這樣灑在母親身上的，去過教堂以后子生甚至覺得那情景好像是在教堂里看到的圣母畫像……
今天這樣的情景再次出現(xiàn)，子生心里又生出一絲陶醉……
做著活計的蘭英抬眼看到子生正躺在床上瞪大這眼睛呆呆地望著她，她不覺有些臉紅了，又低下頭輕聲地說：“你醒了？”
蘭英把手中的舊棉被抱到一邊把桌子騰出來：“洗把臉吃早飯吧，我給你做了粥。”蘭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子生爬起來也跟著進(jìn)了廚房，簡單洗漱了一下，問蘭英：“干嗎拆那個舊被子？”
“我擔(dān)心你晚上受涼，你把被子都給我鋪了地鋪了�！碧m英一邊幫子生盛著熱騰騰的稀粥，一邊輕聲地說。
“沒事，我不冷。”
“不，你每天都騎車跑那么遠(yuǎn)的路，手腳要暖些才好�！�
粥很香，里面還放了些玉米渣。子生呼嚕嚕地吃著，蘭英就坐在旁邊的小馬扎上繼續(xù)縫補著被子，看到子生狼吞虎咽的樣兒，蘭英忍不住說：“慢點喝，別燙著�！痹捳Z雖然還是很輕，但蘭英說話的樣子就像她就是這個家里的女主人一樣。
“哦，對了，還有點腌咸菜，我去給你拿。”
蘭英起身又去了廚房。子生在后面喊著：“不用了，我快吃完了�！币坏皖^，子生看到桌腳邊有幾團(tuán)被剪碎的布條和棉絮，上面沾染了暗暗的黑色，子生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似乎那團(tuán)破棉絮隱隱有些腥味，似乎是沾染了血跡。子生不由得一驚，又猛然想起這似乎就是昨天晚上蘭英回來時身上穿的破棉襖……
到了電話局，子生看到了當(dāng)天的報紙，報紙上寫得很簡單，只是說昨夜天津出了人命案，對方被人用匕首殺死，而死者身份不明，似乎是外地來天津衛(wèi)販海鮮干貨的，目前正在調(diào)查……看著看著，子生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那團(tuán)沾染著血跡的棉絮……
回家后，子生打開抽屜將自己的筆記本拿了出來，在筆記本的其中一頁，夾著父親被殺的剪報，子生把新的報紙上兇殺案的文章剪下來夾了進(jìn)去。
似乎人類社會無論處在什么樣的戰(zhàn)爭狀態(tài)，最無法改變的就是風(fēng)月場所，天津衛(wèi)法租界最出名的夜總會喜樂門里永遠(yuǎn)都是歌舞升平。
舞臺上，一位歌女正唱著“香檳酒氣滿場飛，釵光鬢影晃來回……”聲音酥脆得如同剛出油鍋的十八街麻花。這首夜上海的靡靡之音，剛問世不久便已經(jīng)傳到了天津衛(wèi)，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迷醉應(yīng)和著滿場的燈光伴著舞客們的扭動軟軟地進(jìn)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沈西林陪同山田等人坐在一邊喝著酒，一邊用日語交談著。
“沈先生真是厲害，這么多軍需物資你們東華洋行還不到兩周就都籌備完了，司令部本來對這安排還很不滿，大家都說支那人全是蠢貨�！�
聽了這話，沈西林眉頭挑了挑，似乎臉色略微變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正常。
“為帝國服務(wù)我自當(dāng)盡力。”
“茂川公館的武田大佐說了，你和其他的支那人不一樣，能得到吹毛求疵的武田那個家伙的贊賞可不容易啊�！鄙教镉行┖榷嗔�，話說得有些大舌頭，胖胖的腦袋瓜子已經(jīng)沁出汗珠。
“是武田閣下過獎了，不過不管是哪兒的人都有精明的也都有蠢蛋。”
談笑間，兩人似乎極其融洽，看來這是一場非常成功的合作。
一邊莫燕萍盛裝作陪，只是臉上泛著職業(yè)舞女的笑容，她擺出這樣的神態(tài)已經(jīng)很自如了，不會讓人覺得她和周遭格格不入，只是身邊男人的談話明顯讓她不感興趣，莫燕萍眼神飄忽地看著整個舞池里旋轉(zhuǎn)的男女。
沈西林從一邊口袋里拿出一個紙條遞給了山田。山田接了過去，湊上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美國花旗銀行的存單，仔細(xì)看過之后，一臉的驚喜，看來上面的數(shù)額已大大超過了他的預(yù)期。
“既然山田君讓我東華洋行的回傭提高了兩個點，我也不能讓山田君吃虧，不是嗎？”此刻的沈西林就是活脫脫的一個生意場上的老手，看著山田有些意外的小眼睛說，“不過你放心，這個數(shù)字只有你和我知道。”
“沈先生，一諾千金，我很佩服，很佩服！”山田向沈西林豎起了大拇指。
沈西林笑道：“生意場上，只有朋友滿意，自己也滿意，才是一筆成功的生意，跟山田先生合作，我覺得無可挑剔。”
山田晃動著小眼珠眉開眼笑也連聲說著：“對，對，無可挑剔。”
沈西林又敬了山田一杯酒說：“以后，天津駐屯軍軍需部還要多給東華洋行幫忙�！�
山田連連點頭：“那是自然，沈先生夠朋友，朋友之間，相互照顧，那是應(yīng)該的。我必然不會忘記沈先生的好處�！�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大額存單的力量，山田的話顯得無比的誠懇，剛說完，山田似乎想到了什么，從衣兜里掏出一張運貨文件遞給了沈西林。
沈西林接過看了，是一張軍需部的海運貨單。
“怎么介紹海運的生意給我？”沈西林笑道，“什么時候軍需部也搞上民用貨運了？想要船直接派憲兵隊征集就行了，何必還要找外人幫忙�！�
山田打了個酒嗝：“這次是軍部要求所有運輸全部利用民用公司來偽裝，運送的就是你幫著籌備的物資，而且必須找可靠的海運公司。把天津搜尋個遍，我是想不出還有誰比沈先生可靠的！”
山田這么一說，沈西林有些疑惑不解，略思考了幾秒鐘，緩緩說道：“物資如果運往內(nèi)地是走不了海運的�！�
“對付國民黨軍隊用得著這么龐大的物資嗎？”山田說得既得意又神秘，“帝國的方向不止是南下，還可以北上�！�
原來如此，看來小日本有新的軍事計劃，而且要準(zhǔn)備一場規(guī)模巨大的會戰(zhàn)。沈西林洞悉了一切，但沒挑明，只是把海運單放在包里。
“好啊，多謝山田君，這筆生意我接了。”
“如果聯(lián)合德國消滅北邊的蘇聯(lián)，平沼內(nèi)閣的位置將會更牢固。這可是帝國的機密……”
看山田還要繼續(xù)說下去，沈西林連忙舉手示意：“好了，別再說了，再說就不是秘密了……還是談?wù)勥@次的回傭吧，點數(shù)照舊，我再給你這個數(shù)的分紅�！闭f著，沈西林在椅子邊上伸出兩個手指頭，山田看到眼睛都直了。
“兩個點的分紅？”
沈西林微笑點頭，山田笑得合不攏嘴：“能交到沈先生這個朋友真是我山田的幸運，哈哈，來再喝一杯�！�
沈西林和山田碰杯，一飲而盡。
山田擁住身邊兩個舞女，手腳不老實起來，而眼光卻依舊偷偷斜視向坐在一邊的莫燕萍。
沈西林心領(lǐng)神會，喚了一聲莫燕萍，繼而對山田說道：“燕萍舞跳得不錯，如果您賞臉，讓她陪你跳上一曲�！�
沈西林的話讓莫燕萍多少有些意外，但不長的舞女生涯已經(jīng)練就了她的應(yīng)變能力，隨即綻放出嫵媚的笑容，上前邀請山田。
眼見如此絕色美人兒，山田欣喜不已，嘴角咧得都快流哈喇子了，哪有不應(yīng)允的道理，連忙丟下身邊的女人站起來，一把摟住莫燕萍，跟著歌女的唱腔跳起舞來。
歌女正在唱《愛神的劍》：
“愛神的劍射向何方，射向少女的心坎上……”
這是一首速度稍快的舞曲。山田更是來勁，在舞池里擁著莫燕萍，瘋狂扭動著肥碩的身子，一雙肥手在莫燕萍的腰間亂摸。
莫燕萍皺了皺眉，山田比她的身材矮小不少，莫燕萍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顆肥碩滑稽的頭顱，緩緩將目光移向坐在一邊的沈西林，那個男人竟然蹺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看一場滑稽戲的演出。
莫燕萍的心咯噔一下，不由得將目光移開了。
回到花尊公寓，已經(jīng)是深夜了。
莫燕萍一身疲憊，沈西林卻似乎意猶未盡，莫燕萍洗完澡換了睡衣，只見沈西林坐在一邊沙發(fā)上抽著煙，欣賞地看著莫燕萍。
莫燕萍皺了皺眉：“以后能不能讓你的日本朋友手腳干凈些？”
沈西林還是無所謂地笑：“怎么，不高興了？那個小日本也就是想占點小便宜，我的女人我是不會讓他們碰的�！�
“誰是你的女人？我沒那福氣�！蹦嗥紝χR子梳頭，沒好氣地對著鏡子里的他瞪了一眼。
發(fā)絲散開，落在肩膀上，讓莫燕萍的背影平添了幾分撩人的媚態(tài)。
鏡子里，她看見沈西林走了過來，手指觸及她的脖子，順勢將那些發(fā)撥開了：“那日本人不敢來真的，我就是想看著他猴急的樣子，那樣才刺激。”
莫燕萍白了沈西林一眼：“沒想到日本人也貪污�！�
“你聽到了？”沈西林有些意外，轉(zhuǎn)念卻想開了，笑道，“對了，你會日語，我都快忘了。別以為日本人都是武士道，這世上沒人不愛錢。”
沈西林的唇湊了過來，在莫燕萍的耳畔輕輕吻了一下，低聲說道：“讓你跟他跳舞，你生氣了？”
莫燕萍想推開他：“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我比誰都在乎！”沈西林猛地把莫燕萍摟在懷里，狂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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