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六章
-
艾特爾徑直回到他那十四個房間的豪宅,吩咐管家若有人來訪一律不見。他的秘書外出度假了,因此他通知了廠里的電話服務(wù)站,這兩天他不在城里,有電話請他們代接。然后他在書房里坐下,開始悶頭喝起酒來。家中的電話響了一個下午。他已不知喝了多少酒,只覺得那電話鈴聽起來聲音都變了樣。
事實上他不可能喝醉,因為另一個事實太令人清醒了,那便是四十八小時后他將面對調(diào)查委員會!艾F(xiàn)在我自由了,”他對自己說,“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欢@時他什么也想不起了,滿腦子轉(zhuǎn)的只是放棄執(zhí)導(dǎo)《云彩啊》所造成的后果。毫無疑問,他和最佳影片公司的合同已經(jīng)作廢。但如果他順從委員會的旨意,或許他仍可在別的制片廠找到工作。這也就是說,若他意氣用事,那無異于他在未來五年里,將喪失幾十萬美元的收入!安贿^,收入再多也沒用,全得交稅!彼@么想著。
直到他出席聽證會接受調(diào)查的前夕,他仍未約見自己的律師,只在電話上對他短短地說了一句,他將在聽證會前半小時在辦公室里與他見面。艾特爾隨后接通了電話服務(wù)站,開始一一了解有哪些口信。在他離開制片廠的三十六小時里,先后已有一百多個電話。但他聽了一會兒便煩了!爸灰衙謭蠼o我就行。”他對代接電話的接線員說,甚至在她一一報出那些名字時,他都想不起他們是誰了。當(dāng)她報到馬里恩·費伊?xí)r,他打斷了她!百M伊想干什么?”艾特爾問。
“他沒留什么口信,只留了電話號碼。”
“好的,謝謝。給我那號碼,其余的等一會再說吧,親愛的。”
艾特爾立即掛通了電話。一個小時后費伊趕來了!跋霛u漸習(xí)慣獨身生活嗎?”他這樣問候艾特爾。
“也許情況正是這樣。”
費伊坐下來,掏出香煙,在他的白金煙盒上輕輕敲著。“昨天我見到多蘿西婭,”他說,“她打賭說你會供出自己知道的人!
“我不知道人們會拿我打賭。”艾特爾說。
費伊聳聳肩!半S便什么都可以打賭!
“我倒很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想了解情況,只有這個辦法!
“那么,”艾特爾說,“你是怎么下賭注的,馬里恩?”
費伊注視著他!拔已合氯僭多蘿西婭會輸。”
“或許你最好兩頭下注。”
“我寧可賭輸!
艾特爾好不容易坐回椅子里!拔衣犝f了不少你在沙漠道爾干的好事!
“那都是真的。”
“我可不喜歡那樣!
“這個以后再說吧。我只想對你說……”
“好吧,你想對我說些什么?”
費伊的聲音有點失控!拔蚁胝f的是,要是我打的賭輸了,那我們的交情就完了。”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使他顯得年輕了不少。
“馬里恩!”艾特爾很想聽到些吉利的話。
“我說的話算數(shù)!辟M伊又重復(fù)了一遍。
“過去三年我們只見面三次,即使失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交情!
“那就一刀兩斷。”費伊說,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回答使艾特爾很受刺激。幾年之前,馬里恩是不會這樣對他說話的!拔乙恢痹谙胝f出你的事!卑貭栒f。
“哎,”費伊咕噥著,“我了解你,查利,你不會供出別人的。”
“也許我會的!
“為什么呢?為了使他們讓你說更多的廢話?”
“除此還能有什么?”艾特爾說。
“為什么你就看不出來呢?那就是十五年來你一直想知道的東西!
“也許我是在愚弄自己!
“這樣就前程遠大,是嗎?那你只不過始終在煮泔水而已,直到你嗚呼哀哉!
艾特爾確實拿不準,要是那天費伊沒來拜訪他,他會如何出場做證。但經(jīng)過一夜思想斗爭后,第二天早上,他一走進律師的辦公室,便滿臉笑容、輕輕松松地說:“我不想供出任何名字。”好像這是從一開頭就達成的共識!爸灰蛔尉托校瓦@一條!
“你肯定不會中途改變主意?”律師問。
“這次肯定不會!
在此后的幾個星期里,艾特爾一遍遍回想他面對調(diào)查委員會做證時的情景,因為他對此記得清清楚楚。他的表現(xiàn),一如他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十分從容冷靜,聲音毫不失控。整整兩個小時,他精神亢奮,巧妙地回避問題,做著簡潔的答復(fù),靈感不絕若有神助,從而打消了一切逆來順受的念頭。聽證會一結(jié)束,面對蜂擁過來的大群攝影記者,他不慌不忙地走向自己的汽車,駕車揚長而去。時間已是下午一點,可他并不感到饑餓。他一邊回想著聽證會上的對話,一邊駕車在山里轉(zhuǎn)悠。車子在山路上盤旋,他亢奮的神經(jīng)陶醉于輪胎發(fā)出的每一陣聲音。
最后,那陣興奮過去了。他幾乎茫無知覺地開著車,沿著通往海濱的大道緩緩而行,并沿著海邊慢慢行駛了幾英里。在一片開闊的海灘上,他停下汽車,坐在了岸邊,看那大海上長長的均勻的波浪,一層層滾滾而來,看那些沖浪者在海灘上嬉戲。他們都很年輕,不過十八至二十二歲光景,他們?nèi)肀惶柨境闪斯陪~色,頭發(fā)的顏色則曬得淡了許多。他們伸開四肢躺在沙灘上,或互相摔跤,或打著盹兒,或望著半英里外的浪頭,他們將在涌來的第一層浪尖上高高站立,努力平衡自己。他們將足踏沖浪板,伸展開雙臂,沖在大浪前面。在他們沖上淺灘,沒法繼續(xù)駕浪時,他們便會從板上跳下,任憑潮頭將沖浪板拋上沙灘。他們便會緊挨著躺下來,男孩們把頭枕在女孩們的大腿上。艾特爾注視著他們,漸漸極感興趣地觀察起一位身材高挑、四肢渾圓、胸部豐滿的女孩來。她離他不到十英尺,正獨自站著,弓著背,撣拂著粘在頭發(fā)上的沙粒。她似乎對自己及這項運動的活力充滿了信心!拔乙欢ㄒ瓦@個女孩做愛。”艾特爾心想。他陡然間會產(chǎn)生這樣的欲望,實在太異乎尋常,連他自己都有點吃驚。
“學(xué)習(xí)駕板沖浪很難嗎?”他問那女孩。
“哦,那不一定!彼坪踔魂P(guān)心粘在頭發(fā)上的沙粒。
“我可以請誰教我?”他又作試探。
“我不知道,你為何不自己試一試呢?”他可以感覺到她并沒有對他做出積極反應(yīng),這使他臉上有一種很不舒服的刺痛感。
“要是你不幫我,我可能會淹死!彼UQ壅f,那聲音的魅力簡直能打動死人。
女孩打了個哈欠!罢乙粔K沖浪板來,有人會教你的!
一位肩寬腿壯、黃頭發(fā)亂蓬蓬的十九歲小伙子,從他們身邊跑過,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下!皝戆伞!彼Y聲甕氣地呼喚著,他那緊湊的臉盤,猶如一塊結(jié)實的肉,和他強勁的四肢正相般配!芭,查克,等我趕上你!”女孩叫著,緊跟他跑下海灘。查克停了下來,她抓住了他,他們歡鬧在一起。查克往她頭發(fā)上撒沙子,她呵呵笑著。一會兒之后,他們又并排奔下海去,一起扎進水里,隨即又探起身,朝對方潑起水來。
“我什么事都愿意干,”艾特爾對我說,“告訴她我的名字,告訴她我可以為她做什么事!彼nD了一下,“但突然間我意識到我已經(jīng)沒什么赫赫聲名了,我?guī)筒涣巳魏稳说拿,什么事也干不了。那真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這么多年里人們一直盼著能有幸認識查利·弗朗西斯·艾特爾,可要與他相識,他們就不能不認識我。而現(xiàn)在,卻只剩下我了。”他自逗自樂般地一笑!澳切┩鏇_浪板的年輕人看起來很像你!彼孤实卣f,我于是明白了艾特爾喜歡我與他相伴的又一原因。
“我滿懷內(nèi)疚回到我的凱迪拉克轎車里,感覺就像個剛步入中年便決心蓄須的男人。一回到家,我便接到那個羅馬尼亞女人的電話,她依然很忠誠!卑貭枔u了搖頭!暗诤_呉娺^那個女孩之后,我知道自己無法繼續(xù)保持與那羅馬尼亞女人的關(guān)系了;盡管我對她的喜愛在那一刻最為強烈。但我非常清醒地意識到,我將很快陷于某種絕難料想的困境之中。我吩咐我的商務(wù)經(jīng)理,委托他出售房屋,打發(fā)用人,自己則馬上搭乘飛機去了墨西哥!蹦翘焱砩显谕巷w的機艙里,他稍稍瞥了一下報紙,見自己已上了頭版!八麄儽囟ㄔ阢灰!彼氲,因為疲憊不堪,漸漸睡著了。
到墨西哥后,他在一處海濱勝地住下了,那地方看起來活像緊挨一道懸崖的沙漠道爾。對于這事件的各種反響接踵而來。成百的信件蜂擁而至:一份素食者協(xié)會的小冊子,一封露露·梅厄絲影迷俱樂部主席的來信,對于露露早已與他離婚表示慶幸,有些是匿名信,有些是下流可憎的便函,也有表示祝賀的信件,甚至還有一封來自反煙草協(xié)會的私人信件,里面是一張從報上剪下的艾特爾在抽煙的照片,照片里的艾特爾已用紅筆打上了圈!鞍貭柍闪斯秩!彼唤氲溃S即拆開他的商務(wù)經(jīng)理的來信,這封信報告了關(guān)于拖欠個人收入稅的壞消息。
“在墨西哥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艾特爾說,“但從另一方面看,卻又糟透了。你只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也許不會相信,我過去一向是個大忙人,轉(zhuǎn)眼之間卻似乎什么事也干不了。”
我點點頭。除了別的一切,我還聽說過,艾特爾拍起電影來,常常會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
“在墨西哥期間,有一兩個星期,”他繼續(xù)說著,“我開始覺得自己狀態(tài)不佳。想想我這輩子已做的一切,你聽起來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我確實想起了在大學(xué)時代,我是如何經(jīng)常夢想著有朝一日我要花幾年時間四處游歷,不時做點小小的冒險。當(dāng)然這未免天真幼稚,但年輕的時候人人都會有那樣的愿望。不管怎么樣,我婚結(jié)得太早,當(dāng)我在墨西哥想起這一切的時候,我似乎覺得自那以來我一直攪在自己并不真正想干的事情中。我開始想到我之所以會在調(diào)查委員會面前那樣做,是因為我想給自己創(chuàng)造另一次機會。然而我不知道如何利用這次機會。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說,“正是這一點使我狀態(tài)不佳!卑貭柭冻隽宋⑿Α!安还茉趺礃樱还苁勤A是輸,我終于不再垂頭喪氣。我盡量避開可能會遇到熟人的地方,并開始努力構(gòu)思,不久就對多年來縈繞于心的一個小故事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彼p輕叩了一下身旁桌子上的那本手稿。“要是我能完成這個劇本,就可拍成一部出色的影片,足以彌補此前的一切缺憾!彼麑⑹指搴芸旆艘槐,“真遺憾我還得回到老行當(dāng)。”
“比起在墨西哥,你在這兒似乎也沒干多少事。”我說。
艾特爾點點頭。“我知道這很可笑,但到了我這樣的年齡,要找一個新的地方并不是容易的事。我希望能和了解我的人在一起。”他笑了一下,“瑟吉厄斯,我發(fā)誓一定要著手工作。這部電影一定得拍出來!
“會有人資助你嗎?”我問。
“那不是主要問題,”艾特爾說,“倫敦有一位我認識的制片人。我并不怎么喜歡他,但假如有必要,我會和他合作。我們通過信,他對我的構(gòu)思很贊賞。在歐洲,我可以化名執(zhí)導(dǎo)影片。最根本的是要寫出一個好劇本!彼麌@了口氣,“只是,這并不那么簡單。我感覺就像被……截了肢一樣。你知道,我已經(jīng)三個月沒女人相伴了!
艾特爾告訴我這些,倒使我對他更琢磨不透了。我過去一向認為,一個人了解自己是完全必要的,也許就因為我還根本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艾特爾何以能如此清楚地談?wù)撟约,卻又能對此熟視無睹。我甚至納悶,為什么我沒對他多談我的情況,他竟毫不在意;于是我覺得我們的友誼其實是微不足道的。在我辭別他回到位于小鎮(zhèn)邊緣我租住的小屋后,我便不再去想艾特爾,而常常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中。我想對他說起這些,想解釋一些我自己說不清的事,但我沒法說。我想不起是否曾說起過孤兒院,至少自進入空軍以來沒有說起過。我是那么強烈地希望能和別人一樣,至少是那些成功的人。為了成功,我曾打入空軍拳擊錦標賽中量級的半決賽,并由此獲得進航校學(xué)習(xí)的機會。在那兒,我每天夜里都在用功苦讀,終于通過了飛行前的考試。在畢業(yè)之前,再沒有比獲得飛行胸章更重要的事了。
很難說當(dāng)一名飛行員意味著什么。我有一些自信情義永存的朋友。在戰(zhàn)斗中,我曾多次救過別的飛行員,他們也曾救過我的命,這是司空見慣的事;ハ嘀g便建立起了情誼。我們知道別人之間的友情不可能像我們這般深,我甚至一度有了種找到家的感覺。
那個家不久便分崩離析。那一天我還能回想起來,還記得清清楚楚。事情不是發(fā)生在戰(zhàn)斗中。和敵機作戰(zhàn)是毫無人情味的,它就像所有不受個人感情影響的競賽一樣,只有完美的動作;我只覺得那不過是贏了一場比賽,而不是別的什么。我就像參加拳擊比賽一樣駕駛飛機,對于熟悉拳擊術(shù)語的人我會說:我是個反擊手。隨著飛行次數(shù)越來越多,我便變得疲沓了,我們都是這個樣子,但在我的一生中,唯有這個時期我感到滿足,也不想上別的地方去。甚至在戰(zhàn)斗中喪生,也算不了什么,因為誰愿離開空軍,另外去找生活呢?我就從來沒考慮過今后做什么事。
有時候我們會執(zhí)行一些飛行任務(wù),向亞洲的村莊投擲燃燒彈。我特別不喜歡這種使命,但我會忙于關(guān)注飛行技巧,駕機俯沖,將凝固汽油彈投向規(guī)定由我攻擊的區(qū)域。我極少想到別的方面。從空中看來,城市起火倒是別有一番景象。
一天上午,我完成這樣一次飛行任務(wù)后,走進軍官食堂進午餐。我們當(dāng)時駐扎在東京附近的一個機場。我們的一位日本幫廚,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剛剛因為鍋中菜湯濺溢而燙傷手臂。像大多數(shù)東方人一樣,他很能吃苦。于是他用一只手端送盤子,將那只受傷的手臂掩在身后,他鼻尖上冒著汗,頻頻朝我們點頭,因為他稍稍耽誤了我們的用餐。我不由得緊緊盯著他受傷的手臂,那燙傷從手腕直至肩膀,皮膚上布滿了水疤。這位幫廚的傷令我不安。多年來我第一次開始想起我的父親、那位駝背孩子以及羅斯修女對我的教誨。
午餐后我將那日本人帶到一旁,并請廚師們給點兒丹寧酸藥膏。廚房里什么藥膏也沒有,我就叫他們煮些茶葉,并用敷布包扎好他的手臂。但突然間,我想到兩小時之前,我正忙于放火去燒十幾個人,或幾十個人,或甚至是上百個人。
不管我怎樣竭力想驅(qū)散這念頭,我卻永遠忘不了那日本男孩和他的手臂、他的笑容。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突發(fā)事件,但從此以后,我對多數(shù)飛行員的感覺全變了。我開始以一種新的眼光看待他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他們。他們屬于一種類型,而我則是另一類。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而我卻是個冒充者。我又記起了久已忘卻的往事,便終日感到心煩意亂。這時我正面臨一次重大抉擇。我的飛行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服役也已期滿。我得決定是否簽約在空軍中長期服務(wù)。我竭力想拿定主意,誰知心情卻變得更抑郁,以致身心衰竭,不得不住進了醫(yī)院。我的病情不重,卻確實是衰竭。我臥床休息了七個星期,什么也沒有多想。在能夠起床之后,我得知自己不久便可出院。但這已無關(guān)緊要。飛行已變得十分艱難,我的反應(yīng)能力已大不如前。他們對我說,我需要戴眼鏡,這使我才二十二歲便體驗到老年的滋味。但他們錯了,我沒有佩戴眼睛,別的雖然情況沒有什么改善,我的眼睛卻漸漸好了起來。在我久臥病榻的日子里,我回想起少年時代在孤兒院外曾讀過的那些書,我設(shè)想了從空軍退役后的生活,當(dāng)我想到或許自己會成為作家時,我像見到了一線希望。
要實現(xiàn)這個目標,沙漠道爾或許不是個好地方,事實上,我在那兒幾乎沒寫下一個字。但我還不想工作,我需要時間,我想在火熱的陽光下享受一番。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解釋,我為什么不想感覺太多,思考太多。我有這樣的看法:存在著兩個世界。一個我稱之為真實的世界,那便是戰(zhàn)爭,拳擊俱樂部,小街陋巷里的孤兒院等等。在這真實的世界里,孤兒們在自相燒殺。這個世界最好不要去想它。我喜歡另一個世界,絕大多數(shù)人生活在這個世界,即虛幻的世界。
我寫得太多了。冬季即將降臨,我原先去宿醉宮拜訪多蘿西婭,去帆船俱樂部陪伴艾特爾的日常生活慣例行將改變。就在電影界人士大批擁來沙漠道爾后不到一個星期,我要說的小小故事差不多已經(jīng)開始了。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