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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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鶯巧點(diǎn)點(diǎn)頭。
“好!毙ぷ屨f著,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左手輕輕撫上了琴弦。俞鶯巧這才看清,這書卷上頭盡寫著些不認(rèn)識的字,想必是琴譜。肖讓也看著琴譜,略想了想,后翻了一頁,左手拇指按下弦,對俞鶯巧道,“五。”
俞鶯巧忙撥了第五弦。讓她汗顏的是,那一聲響亮而生硬,不動聽也罷,甚至略有些刺耳。她慌怯地收了手,帶著羞窘對肖讓道:“我……奴家實(shí)在不在行,公子還是請別人幫忙吧!
“這種時候,你讓我請誰好?”肖讓笑道,“再說了,我這把‘珠雨’也不是誰都能碰的。”
俞鶯巧一聽這話,淺笑道:“公子風(fēng)雅,想來是要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才配共彈一曲。公子且忍耐半日,待到鎮(zhèn)上,奴家替你請一位琴師。奴家粗人一個,別委屈了好琴。”
“呵,倒是你懂我!毙ぷ屝Φ溃安贿^,也說不上委屈。你方才只是下手重了,且緩緩力道,輕撥就是。再試試!
俞鶯巧聽得這話,也不好再推辭,她猶豫著伸出手,盡量放輕力道,輕輕撥了一下。這一聲,雖不再刺耳響亮,但卻過于輕促,太顯匆忙。她自嘲地笑笑,道:“真對不住,看來奴家的確不是這塊料!
肖讓看著她的手,道:“我明白了,你的手勢太硬。來,你抬起手來,拈個蘭花指我看看!
俞鶯巧依舊猶疑,不僅是不愿,更覺得有幾分丟人。
肖讓見她不動,嘆口氣,抬起左手來,拈出蘭花之態(tài),道:“這樣。”
他的手指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看他做出蘭花指來,倒也不覺得女氣。只因是他,這個動作便如此自然而然,如此順理成章,倒是挺好看的。
俞鶯巧不禁低了頭,輕輕笑了起來。
肖讓不解,道:“笑什么?還不照做?”
俞鶯巧笑著,照著他的樣子,微微屈起手指。肖讓一看,重重嘆了口氣:“你這是平時劍訣掐太久了吧,好生硬!彼f著,毫不避嫌地握上她的手,擺弄起她的手指來。
俞鶯巧微微怔忡。他的手,溫暖柔軟,相比之下,自己的手如此粗糙,手心還有一層薄薄的繭子。
“好粗的手……”果不其然,肖讓如此說道。
俞鶯巧聞言,只是笑了笑。她本就不是嬌弱女兒,只怕再如何也及不上他的要求。這么一想,若是留下那清音姑娘就好了……
肖讓繼續(xù)道:“不愧是江湖聞名的女俠,也難怪有那么一身好功夫?磥碜屇闩阄覔崆,倒是我委屈了你!
俞鶯巧心中微微欣喜,笑道:“公子別這么說。公子受傷,是奴家之過,如今幫不上忙,奴家實(shí)在過意不去!
“你也別稱奴家了。仔細(xì)想想,也不襯你!谙隆埠,‘我’也罷,照你習(xí)慣的來吧。至于你這雙手……”肖讓放下她的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盒。盒上描金圖案,正是一枝蠟梅,“這盒膏藥你拿去,每日先以溫水泡手,再抹上它,半月之后,保管雙手白皙柔嫩!
俞鶯巧有些好笑,正要推辭,卻聽肖讓又道:“我知道你慣走江湖,不重這些。我猜你身邊的人也沒把你當(dāng)姑娘家看。但你終究是個姑娘,若連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豈不可憐?”
俞鶯巧望著他,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
肖讓又笑道:“別板著臉了,我這一趟也不是什么要緊的鏢,別太上心了。就當(dāng)是陪我看一場愜意風(fēng)景,可好?”
俞鶯巧笑了,卻道:“可惜我改了道,這一路只怕也沒什么風(fēng)景,公子別介懷才好!
這句話,讓肖讓的臉色變了變,他嘆一聲,苦惱道:“是呢……又熱又悶,灰塵又大,等再走一段入了城,人又多,真是……唉……”
俞鶯巧越發(fā)覺得好笑,正要勸幾句,卻聽馬蹄疾響,從車后緊緊趕上來。昨日的經(jīng)歷,讓她頓生滿心警惕。她笑意一斂,出了車廂,就見十幾騎人馬包抄上來,擋在了前路,將車隊截停。俞鶯巧本還有些擔(dān)心緊張,但一看來者,立刻化作了滿心無奈。
這些人,正是羊角寨的匪徒,為首的,自然還是符云昌。不等俞鶯巧開口,符云昌便出了聲,大為不滿地喊道:“好端端的,為什么又改了道?”
俞鶯巧下了車,站定,道:“符寨主,鏢車改道,自然有因。我似乎也不必知會你。況且昨日你已答應(yīng)不再糾纏,為何又出爾反爾?”
“這……”符云昌緊皺著眉頭,語氣里略有急躁,“我……我又不是來劫鏢的!我正好也走這條路!看你們也在路上,趕上來打個招呼不行么?”
這話顯然是借口,但俞鶯巧也不多計較,只是抱了拳道:“是我誤會了寨主了。多謝寨主掛心,既已打過招呼,便繼續(xù)上路吧。”
“既然順路,一起走好了!狈撇鼻械。
“寨主要去羊角山,與我們并不順路。”俞鶯巧道。
“我說順就順!就不準(zhǔn)我不回羊角山,出來逛逛風(fēng)景么?”符云昌道。
俞鶯巧見他死纏爛打,卻又沒有十足理由拒絕,正煩惱時,肖讓挑簾走了出來。一見符云昌,他立刻又皺了眉頭,微微側(cè)開頭,沉重地嘆道:“也不知道換件衣裳……”
“哎,你這娘娘腔說什么呢!”符云昌一看見肖讓就有氣,語氣更兇狠了一些。
“要跟著是無妨,只是你們這樣的打扮太煞風(fēng)景,教我如何忍得下去?”肖讓道。
“關(guān)你什么事啊!又沒硬讓你看!”符云昌策馬上前幾步,大有要動手的架勢。俞鶯巧一見,立刻取了兵器,護(hù)在了肖讓身前。這番舉動,讓符云昌弱了氣勢,一時噎住了聲音。
肖讓見狀,笑道:“這趟鏢是我托的,若不關(guān)我的事,又關(guān)誰的事呢?其實(shí)要跟著也無妨,路上悶得慌,大家做個伴也好。只不過,我有點(diǎn)小小要求,還望諸位答應(yīng)為好。”
符云昌聽他這么說,稍微緩和了口氣,道:“什么要求,你說說看!
“你們所有人,立刻沐浴更衣,修面理發(fā)!毙ぷ尩馈
“什么?”符云昌又是震驚,又是氣惱,他身后的手下更是起了一陣騷動。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走遠(yuǎn)些吧。你們這副尊容,看上一會兒也罷,看久了我真怕自己會瞎。唉,好走不送!”肖讓說罷,轉(zhuǎn)身就要回車廂。
“慢著!多大點(diǎn)事!我照做!”符云昌道。
肖讓生了欣喜:“那敢情好。衣飾就由我來選吧,你們這般的粗人,若由你們?nèi),只怕也穿不出什么好看的!?
“你……”符云昌咬牙切齒,卻見俞鶯巧輕輕笑了笑,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用了十分的男兒氣概,道,“聽你的!”
一聽符云昌答應(yīng)了下來,他身后的手下們卻都露了苦色,眾人交頭接耳了片刻,借口說山寨無人看顧,便作鳥獸散了。于是,大道上只剩下符云昌一人,他滿臉尷尬,策馬而立,久久沉默。
肖讓見狀,皺眉嘆氣:“唉,朽木不得雕也?磥磉是寨主你有幾分上進(jìn)之心,此地不便,待到鎮(zhèn)上再梳洗吧!闭f罷,回了車廂。
眾人隨即啟程,符云昌策馬跟隨在側(cè),一路平順,正巧趕在日落之前進(jìn)了城。俞鶯巧領(lǐng)著車馬到了相熟的客棧,掌柜的一時沒認(rèn)出她來,又忙著手頭的事,沒招呼。跟在俞鶯巧身后的符云昌不樂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狠狠道:“做不做生意!”
掌柜的嚇了一跳,這才認(rèn)出了來人,忙不迭道歉:“喲,是俞鏢頭,這手頭算著賬沒瞧見您,包涵包涵!您這是要住店?”
俞鶯巧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掌柜的這里有沒有獨(dú)院的房間?”
“獨(dú)院?”掌柜的一臉驚訝,“我這兒小本經(jīng)營,哪有那種房間!
“那掌柜可知道這城里何處有這樣的客棧?”俞鶯巧問。
掌柜低了頭,仔細(xì)思索起來。
“不僅要獨(dú)院,還要有浴池,房間整潔干凈,菜品精致可口,若席間還有絲竹相伴,就最好不過!
能說出這番話來的,除了肖讓,不做第二人想。
俞鶯巧轉(zhuǎn)頭,果見肖讓踱步走了進(jìn)來。大約是嫌地上塵土太多,他的步態(tài)有些奇怪,時不時地皺起眉頭來。他嘆著氣走到柜臺前:“這還算是城里客棧么?還不如那小集上的。人來人往的,好歹多掃掃地……”
掌柜聽到這番話,整張笑臉都僵住了。
俞鶯巧忙打斷肖讓,轉(zhuǎn)了話題道:“掌柜的,方才說的,您可知道有合適的?”
掌柜一時也答不上來,倒是小二端著菜路過,嘲諷一句:“這么多鬼要求,去翠紅樓吧!
俞鶯巧一聽這翠紅樓三字,臉色都變了。符云昌一見她這般表情,立刻揪住了店小二,惡狠狠地道:“你說什么呢!找死是吧!”
小二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慌忙道:“我……我又沒說錯,翠紅樓嘛,那里頭要什么有什么,還有許多漂亮姑娘。只要有錢就行!
肖讓一聽,湊了上來:“不知這翠紅樓怎么走?”
“公子……”俞鶯巧這才開了口,“翠紅樓是煙花之地!
此話一出,符云昌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揍那小二:“讓你胡說八道!老子是那種人嗎!”
眼看他的拳頭就要砸下來,小二怕得閉上了眼。倒是肖讓出了手,一把握住了符云昌的手腕:“先別打,他還沒答我呢!
小二怯怯地睜開眼,顫抖著道:“公……公子饒命,您出了門左拐,直走不遠(yuǎn),看到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的就是了……別打我……”
“哦。巧兒,我們走!毙ぷ尩。
俞鶯巧愕然,“公子當(dāng)真?!”
“有何不可?”肖讓笑著。
“可那翠紅樓……”俞鶯巧滿心尷尬。
“即便是煙花之地,我只吃飯留宿,不做其他,也沒什么吧?”肖讓說著,背起雙手,滿面歡愉地走了出去。
俞鶯巧也無他法,只得跟了上去。
店小二看著這般發(fā)展,怯怯對符云昌道:“大爺……能放開我了不?”
符云昌這才反應(yīng)過來,皺眉扔下那小二,快步追了上去。
……
果真如小二所言,出門走了沒多遠(yuǎn),就見一棟繡樓,結(jié)著五色彩錦,掛著大紅燈籠。一塊鑲金的匾額高掛,書著“翠紅樓”三字。
見有客人來,那徐娘半老、花枝招展的鴇兒迎了出來,笑道:“哎喲,客官快里邊請。這是頭一次來?喲,還帶丫鬟哪?這是擔(dān)心我們這兒的姑娘伺候不好么?”
這“丫鬟”自然是指俞鶯巧了,她滿面窘色,正待解釋,身旁的符云昌又先開了口:“你才丫鬟呢!再胡說八道老子拆了你的招牌!”
“哎喲,大爺好有男子氣概!兵d兒賠著笑,“是奴家不對,待會兒奴家親自給你們斟酒賠罪!
符云昌和俞鶯巧正不自在,肖讓卻愉悅地走了進(jìn)去,細(xì)細(xì)打量了大廳一番。地上,厚厚的織錦地毯,行走之間,如踏云端。剛剛?cè)胍,廳內(nèi)燭火初燃,銀紅紗罩,讓那燈火朦朧靡麗。著眼之處,只見珠簾曳動,紗帳輕搖,掩著女子綽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肖讓站定,輕輕吸了口氣,笑道:“蘇合香!
鴇兒聽得這話,走上來,笑道:“看來公子是懂香之人哪。本來我這兒是熏沉香的,可現(xiàn)是春末時節(jié),就換了蘇合,祛祛濕寒。公子也別站著了,待奴家叫出姑娘們來,備上酒菜,咱們坐著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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