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節(jié) 到上虞講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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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1966年陪母親去過一趟上虞外,我就不曾到過上虞。
八十年代參加工作以后,我常常出差到寧波、舟山等地,無論是坐火車,還是上“高速”都要路過上虞,站牌閃眼而過。每次見到高速公路的上虞休息站,或者經(jīng)過火車站臺,見到上虞的土地,就有一份意猶未盡之感。這一次倒是有一個機會,我到紹興文理學(xué)院上虞分院上課,這一下可以好好地感覺上虞了,這個地方,這里的人物,還有這里的美景、美食。
我對于紹興這塊土地,上虞人,懷有一種敬佩之心。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浙東地區(qū)經(jīng)濟突飛猛進,他們充分利用百年來歷史給予國人難得的機遇,在經(jīng)濟開發(fā)中大展身手,令人刮目相看。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紹興沒有沿海四個特區(qū),或者其它沿海經(jīng)濟區(qū)那么多的優(yōu)惠政策,可是他們遠遠地走在全國別的地方前面。歷史上,紹興曾出現(xiàn)過諸如我外公李升伯這樣中國工商業(yè)界精英,紹興人的韌勁,特別有我外公的那種智慧,鐫而不舍的精神,我外公由上海到重慶,再回到上海,到香港,60歲后到美國去讀書、教書,一直到改革開放后回到上海,一生跌宕起伏的歷程令我欽佩不已。
在上虞驛亭,我曾跟著母親在小山崗牧羊,撿過牛糞,當(dāng)我們站上小山崗上,望著山下村莊田野湖泊,及長長的蒸汽火車煙云時,我就想,上虞的河山是如此美麗,卻沒有得到有效開發(fā),如果有朝一日成為旅游區(qū)的話,一定能吸引許多城里人。
上虞,山清水秀,文化興盛,人才輩出,地處魚米之鄉(xiāng)的浙東平原,東鄰寧波、余姚,西接紹興,北瀕錢塘江出?,杭甬鐵路、高速穿境而過。周邊地區(qū)的紹興、寧波、義烏、諸暨、嵊州、余姚等縣市經(jīng)濟發(fā)達,何以改革開放后的二十多年旅游業(yè)發(fā)展起色不大,常常讓人困惑。
曹娥江,上虞最大的一條河,自南而北貫穿全縣,也是浙江省的第四大河。
曹娥江原名舜江,相傳,東漢二年民女曹娥之父曹旰駕船在舜江中迎潮神伍君“為水所淹,失去音訊。曹娥時年十四,沿江號哭,晝夜不絕,旬有七日,赴水而死。后人甚為感動,改舜江為曹娥江,沿用至今。”
元嘉元年間為紀念孝女曹娥為曹娥建廟,后屢建屢毀。1983年曹娥廟重新修繕后開放,這是一座集廟、碑、亭于一體的古建筑群,內(nèi)置唐伯虎等名家的詩文碑刻。
只要提到曹娥江,不少人便會想到戲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唱詞:“上虞縣,曹娥江邊祝家莊,有一個祝英臺,才貌雙全人品好…”,這個劇目被稱為我國的四大愛情故事之一。關(guān)于梁山伯其人,《鄞縣通志》記載:“梁山伯,會稽人,及長就學(xué),嘗從名師。過錢塘,適逢祝英臺。怡然相得,同窗三載,后祝思鄉(xiāng)先返,二年后,梁山伯亦歸。省之上虞,舉無識者。一老叟笑曰:‘我知之矣,善文者,祝氏九娘英臺也。’”
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故事雖然發(fā)生在1600多年前的晉朝,聽說,現(xiàn)在全國有梁祝遺址八處之多。但是這個故事深入人心,為歷代重要的民間劇目之一,F(xiàn)在上虞西湖鄉(xiāng)的祝家村,就是戲劇中的“祝家莊”,至今仍留有祝氏祠堂遺址,可以開發(fā)成一個休閑旅游勝地。
上虞的白馬湖三面環(huán)山,景色秀麗,幽靜恬適,是開發(fā)成一個旅游度假景區(qū)的理想場所。
白馬湖,處于縣城5.5公里的五驛鄉(xiāng),傳先圣虞舜避難在此打魚。《水經(jīng)注》說:“白馬湖,潭深無底,傳湖邊塘堤屢崩,百姓以白馬祭之,觀上虞景色之勝,時人以為仙地。”
白馬湖畔的春暉中學(xué)以上世紀二十年代教育家經(jīng)亨頤創(chuàng)辦而聞名,經(jīng)先生在教育界頗有聲望,以一鄉(xiāng)村學(xué)校而能聘請當(dāng)時國內(nèi)一流學(xué)者到春暉執(zhí)教而著稱。校內(nèi)仍有柳亞子的名詩《白馬湖即景》:“紅樹青山白馬湖,雨絲煙縷兩模糊;欲行未忍留難得,惆悵前溪叫鷓鴣。”
在近代史上,上虞名人不少,國學(xué)大師馬一浮、浙大校長竺可楨、作家徐懋庸、胡愈之等,我外公李升伯先生也是上虞的鄉(xiāng)賢之一,這些都是可以挖掘的上虞人文資源。
上虞地形獨特,中南部以低山丘陵為主,北部是水網(wǎng)平原;西南部地勢略高,為四明山和會稽山余脈。最出名的山脈便是東山,成語“東山再起”,就是源出上虞東山。
東晉名士謝安曾在東山隱居,一時山上高士云集,雅人到訪,昔日官府峨冠博帶者,在此隱逸避世。后來謝安出山從政,成為政壇顯要。謝安之后,東山還出過不少名人,諸如,謝靈運、謝惠連、謝眺等人,使得東山在歷史盛名不衰。
詩人李白有過《憶東山》詩:“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白云還自散,明月落誰家?”陸游也有《吟東山》名句:“豈少名山宇宙間,地因人勝說東山”。
鳳鳴洞瀑布,在浙東地區(qū)不算是一個特別的奇觀,處于豐惠鎮(zhèn)東南約五公里的鳳鳴山腰。相傳,漢代魏伯陽在此煉丹,丹成仙去,僅留洞巖石壁一道巨大的裂隙,洞口僅能容一人進出,洞中有山泉自洞頂飛濺而下,泉聲如雷,雨霧迷蒙,蔚為一方奇觀。
昔日,陳炳有詩《鳳鳴洞觀瀑》:“白日忽風(fēng)雨,洞中別有天;兩山空一隙,百道落飛泉;怒起喧如鼓,拋空散作煙;桃源何處覓?到此亦神仙。”此地不僅是游客賞山觀瀑之地,也是文人的雅聚之所,不失開發(fā)為一個理想的作家創(chuàng)作基地。
雙石筍與象鼻山在當(dāng)?shù)匦∮忻麣,位于釣臺山腰的達溪畔,兩座山峰猶如兩支巨筍,遠觀渾圓,頂端略尖,依山傍溪,拔地而起,直指云天,酷似破土而出的春筍,一支高約30余米,周長約10米,頂端有松、杜鵑等小樹。在雙筍石右側(cè)山腰有一山梁自山腰伸延到山腳,極像一條彎彎的象鼻,中有石洞,稱“象鼻山”,自古就是一處上虞的勝地。
上虞既是魚米之鄉(xiāng),也得山海之利,地形靠山傍海,山鮮海味應(yīng)有盡有,有幸駕臨上虞,可說口福不淺。人們提到最多的二款上虞美味,便是“蓑衣蝦球”與“清湯魚圓”。
蓑衣蝦球裝盤后,外形上尖下圓,外蓬內(nèi)脆,以外觀恰似農(nóng)夫的蓑衣而得名。成菜后,入口松脆,香潤可口,是上虞人下酒的好菜。清湯魚圓的制法與別處不甚相同,個大味鮮,質(zhì)地細膩,鮮嫩潔白。上虞名菜中以水產(chǎn)為原料居多,自成一派風(fēng)格。
上虞小吃品種特多,我到上虞城鎮(zhèn)考察,大致的名目有烏缸豆糕、麻心湯圓、香麻團、蘿卜絲餅、五色餛飩、百果湯圓、白糖糯米糕、酥魚豆腐干等的悠揚叫賣聲此起彼落,聽起來極富越劇韻味。一入夜,靜靜的深巷中不時傳出:“火腿肉粽子”和撥湯圓的竹梆敲打聲,極富上虞特色。
上虞果品自元代開始就非常出名,桃、栗、葡萄、楊梅、柑橘、瓜果、梨等都是上虞名產(chǎn)。總而言之,上虞以地理之優(yōu),風(fēng)景之景之美,物產(chǎn)之豐,人情之淳而聞名,改革開放以后,工商業(yè)發(fā)達,交通便捷,旅游資源開發(fā)只要奮起直追,數(shù)年之后必優(yōu)于別處。
上虞吃“霉千張”
不過,在上虞吃的食物中,令人印象最深的一款菜還是崧廈產(chǎn)的霉千張,這個菜如果出了紹興地區(qū),聽說過的人不多,但是很受時人歡迎。
我到紹興文理學(xué)院上虞分校上課,接待的老師對我說:“我們上虞霉千張味道不錯,不過,質(zhì)量最好的要數(shù)崧廈鎮(zhèn)產(chǎn)的霉千張了,對面那家店是正宗崧廈進貨,晚餐我陪你過去品嘗一下”。
吃晚飯時,果然點了霉千張小菜。上虞人燒霉千張的方法較簡單,一般有兩種做法,一是清蒸,保持了霉千張的本味,做法簡便,蒸前,先將霉千張切成若干小段,放在盤中;注入水,加鹽,稍蒸;食時放點味精,滴幾點香油,就可以上桌了。
還一種做法是加上肉末,將肉末鋪在千張上面,隔水蒸,出籠后,撒些蔥花、味精,霉千張里滲了肉鮮,又成了另一種風(fēng)味。
我們在上虞的餐館里吃霉千張還要講究一點,肉末內(nèi)摻進切碎的青豆,與雞蛋、紹酒拌勻。吃時,異想撲鼻,味道極為鮮美,這是一款紹興鄉(xiāng)土味極濃的小菜,別處很少見到。
我向當(dāng)?shù)厝舜蚵犃艘幌拢聫B霉千張做法較別處更為精細,方法是先將上等黃豆磨成漿汁;再用文火,把豆?jié){燒熱,鹽鹵打花;再傾倒在粗布上,擠出水分,切成長形小條,下墊秈稻稻草,上壓一塊豆板;最后,放在溫暖的地方霉化后,就可以上市了。因而,崧廈霉千張總是以風(fēng)味獨勝一籌而自得。
上虞霉千張另一特色是廉價,一款尋常百姓享用的美味。
崧廈有句老話,叫做:“篤碗霉千張,味道賽吃肉”。三年自然災(zāi)害、文革時期,人們生活艱苦,上虞人就是將霉千張當(dāng)肉吃的。上虞人告訴我們,歷代以來,普陀寺院的僧人聞?wù)f崧廈霉千張味道好,常派人專程趕來訂貨,運回島上,招待進寺廟的香客、居士。
大導(dǎo)演謝晉是上虞崧廈人,對于霉千張情有獨鐘。每次謝導(dǎo)回鄉(xiāng)省親,都要沽一壺老酒,叫上一碟霉千張,邊飲邊品,回味一下兒時的美味。
崧廈霉千張好,有它的特殊淵源。崧廈地處錢塘江?,那里的土地是由先人圍墾而成的,土質(zhì)特宜種植黃豆。崧廈人用優(yōu)質(zhì)黃豆,上等鹽鹵,熟練技巧,做出來的霉千張,不僅醇香撲鼻,而且特別鮮美。
相傳,清代乾隆下江南,上虞知縣到紹興府叩見皇上,攜帶崧廈霉千張一盒,獻于皇上。乾隆食后,感覺醇香無比,回味無窮。只是皇上南巡,行程匆匆,不無遺憾地說:“霉千張雖好吃,只是崧廈難到”。想來連皇帝吃了都叫好的食物,一定錯不了。
我的外公李升伯先生上世紀六十年代客居美國,著有《中國文化和飲食》一書,外公對紹興菜肴推崇備至,當(dāng)外公上課時講到“霉千張”時,更是眉飛色舞、繪聲繪色。
只是洋人大抵難于理解中國飲食文化的精髓,只能說是對牛彈琴了。八十代后,外公返國,寓居上海。只要聽說有鄉(xiāng)人要來滬上探望他,便會叮嚀一句:“務(wù)必帶碗霉千張過來,久違的家鄉(xiāng)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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