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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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一個陌生的釘掌師傅給撒哈爾釘了馬掌;羲龟懺趯W(xué)校,沒有親眼看到。他回來后,向他爸爸投去責(zé)備的目光,說:“沒辦法,晚了。”然后說起打獵的事。他爸爸答應(yīng)說,把他和撒哈爾都帶去。直到星期四下午馬隊(duì)從莊園出發(fā)之前,霍斯陸整個的思想和言談都是關(guān)注狩獵,比如撒哈爾能夠勝任還是不能?到現(xiàn)在,扎麗已經(jīng)有二十四小時沒有看到兒子了。她心里忐忑不安,心緒更是一念千里地跑野馬。大姑勸告她:“他們在興高采烈地縱馬馳騁,你卻在這兒一個勁兒地念他們不好,擔(dān)心大山倒下來砸著他們。”
她吩咐古拉姆給房前的矮墻灑水,把藤椅在水池邊擺好。他們一定會在星期五太陽落山之前出現(xiàn)。米娜和瑪爾江繞著水池跌跌撞撞地游蕩,她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母親的眼睛,一起把手伸進(jìn)水里。
有人敲莊園門。扎麗趕緊去迎接她的騎士們。古拉姆把莊園大門完全敞開,一輛馬車進(jìn)來,扎麗呆住了,顯然不是她的騎士們,他們是騎著馬走的!馬車到扎麗跟前停下來。兩個女人下車來,頭上披著袍子,還緊緊拉著袍子遮住臉。哎呀,真是倆傻大個女人!腳上穿著阿巴德出產(chǎn)的厚實(shí)的麻勒屐。多大的腳。”M管有袍子罩著,但也看得出她倆體型五大三粗肩闊膀圓。扎麗問了好,倆女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中一個女人用粗糙的大手給了車夫錢,她手腕上的表是男式的。扎麗拼命想在哪里見過這倆女人,但實(shí)在想不起來。也許是法蒂瑪夫人的老朋友,她正在回廊上抽鴉片。她們是城里那種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男人都不畏懼的男人氣的女人嗎?或者是江湖女人?
她的目光被米娜和瑪爾江吸引過去了,她們把手伸進(jìn)水里,一直伸到胳臂肘。她喊道:“離開池子,躲遠(yuǎn)點(diǎn)……”椅子送過來后,她請兩位女士坐下。但是,她們沒有理睬,而是朝著房子走去,其中稍矮的那個顯然在笑,因?yàn)樗募珙^在袍子里顫動。大姑就那樣抽著鴉片,看了女人們一眼,說:“我想不起來。”倆女人穿過回廊,打開廳堂的門,走了進(jìn)去。一定不會是昨天那些瘋子——她親自給了她們馕餅和椰棗。但也不是神志清醒的人,來到人家家里,就如同夢游者,一個詞兒也不說,就好似她們自己建的家鋪的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扎麗跟著那倆女人進(jìn)了廳堂,說:“你們?yōu)槭裁床徽堊?真的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來?rdquo;
她們其中一個用嘶啞的聲音問:“優(yōu)素福汗在哪里?”
扎麗回答:“帶著霍斯陸打獵去了。”
是男人的聲音,也是熟悉的聲音。一定是某個人在捉弄她。兩個女人在廳里的沙發(fā)上坐下來,一起將袍子從頭上掀開。寬眉、黑眼、長睫毛、鷹鉤鼻、黝黑的臉龐,兩個人就如同蘋果的兩半,只是一個年輕一些,另一個年長一些。年長的那個還長有小胡子。老天,這唱的是哪出戲!扎麗吃驚地叫起來:“馬勒克•魯斯坦姆汗!這演的哪一出戲?您真是嚇破我的膽了。”
馬勒克•魯斯坦姆把手指豎在小胡子上,說:“噓!小點(diǎn)聲。我等優(yōu)素福。”
扎麗來到回廊,看見雙胞胎坐在大姑身旁,正看她抽鴉片。她回到廳里,給馬勒克•魯斯坦姆和他兄弟馬勒克•蘇赫拉布各自一把扇子,笑著說:“嗨,你們真會捉弄我。∵@么多年之后才來找我們……”
馬勒克•魯斯坦姆焦慮地問:“他什么時候打獵回來?有可能不回來嗎?”
扎麗回答:“我也正時刻等著他呢,難道還能怎么樣?”
馬勒克•魯斯坦姆說:“我聽說明天他要去伽爾姆瑟爾……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扎麗給客人們拿來了果汁,然后又拿來水果和干果。她打開了廳堂的各扇門,但是他們不讓她打開燈。她在他們對面坐下來,問:“哎,說真的,你們怎么想起我們來?”
馬勒克•魯斯坦姆用手撫摸著小胡子,說:“蘇赫拉布從我叔叔那里來,我也早就想死你們了,我就來了。”
扎麗說:“你們頭罩袍子這主意,大概是蘇赫拉布汗的主意吧。還沒有對小時候的淘氣金盆洗手啊,蘇赫拉布汗,你還記得嗎,你燒了怎樣一把火?”
馬勒克•蘇赫拉布笑道:“怎么可能忘?但我們披上袍子是為了不讓人認(rèn)出我們,如果他們抓住我們,我們的大領(lǐng)頭羊也會俯首聽命。”
扎麗對馬勒克•魯斯坦姆說:“那些日子真難忘啊!我們真是無憂無慮!”
她想起其中的一天。那是他們結(jié)婚第一年中的一天,就是在那年,他們抓住了伊兒汗尼,把他帶到了德黑蘭。伊兒部落正拔寨打點(diǎn)行裝。當(dāng)優(yōu)素福和扎麗進(jìn)到寨里,人們來歡迎他們,也喝彩。然而,用優(yōu)素福的話來說,是勉強(qiáng)的歡呼。他們黯然悲傷,顯然沒有心情和耐心。夫妻倆一走到大汗主帳篷,他們中的一大半就散去了。馬勒克•蘇赫拉布坐在伊兒汗的位置上,看到他們,說:“歡迎來到我們流動的都城。”
扎麗一生都沒見過比他們流動的都城更漂亮的帳篷。怎樣的一些大地毯小地毯!怎樣的一些靠墊。《嗥恋钠じ锵渥影!帳篷里從頭到尾都畫有彩繪,大多數(shù)圖案都是魯斯坦姆、阿什克布斯、伊斯凡迪亞爾、蘇赫拉布。其他一些畫像扎麗不認(rèn)識。
可笑的是,馬勒克•蘇赫拉布既還是孩子又不是孩子。他從自己位置上站起來,把蘇赫拉布的畫像指給扎麗看,說:“這就是我!”扎麗說:“千萬別。”因?yàn),那幅畫畫的是蘇赫拉布正被匕首捅破了腰肋。然后,他又指著魯斯坦姆的畫像,說:“這就是馬勒克•魯斯坦姆,伊兒汗尼的大兄弟。”扎麗看見馬勒克•魯斯坦姆正跟優(yōu)素福竊竊私語,他唇上泛著憂傷的微笑。馬勒克•蘇赫拉布這次指著一幅畫——一顆砍下的頭顱在裝滿鮮血的大盆里,盛滿鮮血的大盆四周長著郁金香,一匹黑色的馬兒正嗅聞著郁金香。馬勒克•蘇赫拉布說:“這是我老爹,太太還沒有分娩!”
扎麗說:“你不能哄騙我。我打賭這是施洗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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